春寒將盡的路伊維斯領還是不太暖和。四周樹木才抽芽,綠得很吝嗇,而不作美的陰雲天氣,又給這片荒蕪的領土蒙上了暗暗的灰。
褪色的景物之間,那抹明亮的金髮成了世間最奪目的色彩。
身著銀鎧的金髮青年目光灼然,手持長劍攻向對手的要害。
叮——
魏染聽見大腦里突然響起提示音,隨即是歡快的鈴聲,和之前抽卡時響起的音樂差不多。緊接著,面前出現了系統的彈窗。
【發現本土4☆人才!】
耶夢加得已經告訴過她,只有她和被她承認的人才能看見系統,所以魏染不慌不忙地將彈窗關掉。
“耶夢加得,系統還自帶人才掃描功能嗎?”
“是的。主君運氣很好,這種情況並不多見。”
魏染當即期待起來,不過騎士團人多,她打算等回到主樓后再詳細確認系統消息,當下還是將注意力轉回訓練場上已經白熱化的切磋。
激烈的刀劍相撞聲不斷,再片刻后,金髮青年長劍直抵對手喉間,對面棄劍舉起手投降,四周響起熱烈的掌聲。
金髮青年撤劍收回鞘中,周身凜冽殺意盡散,竟露了燦爛笑顏,如同他璀璨的發色,霎時間天地失色,讓人挪不開眼。
魏染看見他和對手說了些什麼,然後急匆匆朝她和耶夢加得跑來。與魏染對上視線后,他的臉上又浮現笑意,隔著老遠便朝他們二人揮手。
他乾淨爽朗的笑容感染力很強,讓魏染感覺自己沉痾的病體都精神了不少。
不論什麼時候,陽光向上的人總能更容易讓他人產生好感,拉近和他人之間的距離。
才這麼一眼,魏染就在心裡給了他很高的分數。
青年跑到兩人面前站定,雖然還在微微喘著氣,但精神抖擻、站姿筆挺,一身銀質盔甲彷彿都因為他燦爛的金髮和笑容而發光。
“我是拉斐爾·路伊維斯,現任路伊維斯騎士團團長。請問閣下是……?”
他的姓氏讓魏染一驚,然後才意識到拉斐爾和她都是金髮紫眸。
拉斐爾的金髮是純正的亮金色,彷彿自成流光,璀璨而耀眼,而她的金髮則是很淺的淡金色,優雅漂亮有餘,但是含蓄內斂,並不奪目。
他的眼睛顏色也比她深,如果說她的眼睛像淡淡的飄浮的紫色霧氣,那拉斐爾的眼睛就像月夜下的紫水晶,瀲灧著流動的光彩。
並不難看出,他們二人之間有著明確的血緣關係。
魏染朝他點頭打招呼:“我是希芙·路伊維斯,抱著我的這位是伯爵府的現任管家,耶夢加得。”
拉斐爾的臉上閃過訝然:“這麼說,你就是我的堂姐?”
魏染也不清楚希芙和他是不是堂姐弟,不過二人同姓,應該沒錯。她點頭,又不忘適當給自己留了解釋的餘地:“或許是的。真抱歉,我自幼身體抱恙,對家裡的事情並不是很清楚,沒法給你一個準確的答覆。”
“沒關係沒關係,”拉斐爾並沒有過多關注這個問題,轉而問道,“姐姐現在身體好些了嗎?怎麼不見伯父呢?”
他這個堂姐從來不出門,伯父對她愛護得緊,怎麼會讓她獨自來校場?
拉斐爾的伯父就是伯爵大人,魏染斟酌了一下修辭,道:“父親長途奔波,身體急轉直下,已無法步出房門。醫生囑咐他要減少積勞、靜心修養,因此現在由我暫代家主之權。”
魏染這張臉一看就久病纏身,還是被人抱過來的,說明就算路都走不了也得暫代家主,可見伯爵的病有多麼嚴重。
拉斐爾的臉色嚴肅了起來,“原來如此。伯父重病,我身為小輩,應當前去探望。”
魏染搖頭:“醫者囑咐,父親的病見不得風,探望的人越少越好。”
“這樣嗎……”他有些遺憾,“伯父對我有恩,等伯父好些了,我能去探病了,姐姐一定要告訴我。”
“好。”魏染應了,心中卻長嘆了口氣,在想未來要如何對他解釋這件事。
偏偏是他的恩人,希望他知道真相后不會恨死她。
“那姐姐這次來訓練場,是為了了解和騎士團有關的事情吧?”
“嗯,方便將近況都和我說說嗎?”
“當然。”拉斐爾毫不猶豫點頭,隨即像想到什麼,陽光的小青年露出有些靦腆的笑,“只是這段日子變動很多,我其實也有些頭疼,希望姐姐知道了不要笑話我。”
魏染示意他別擔心。
“其實我原本並不是團長,只是騎士團麾下一個小隊的隊長。因為伯父領地變遷一事,原本的騎士走的走、散的散,等清理完人數之後,發現剩下的人就我官最高了,所以就推舉了我來做團長。”
拉斐爾一邊帶領魏染和耶夢加得參觀訓練場一邊說起騎士團的往事,“在皇都時,騎士團內僅接受冊封的正式騎士就有三百餘人,但來到路伊維斯領后,正式騎士與預備騎士合計只有不到一百人。”
“路伊維斯領權力交接時,原本的領地守軍逃逸大半,剩下兩百餘人,目前還在重新編製,平日里和皇都來的騎士們分開訓練。”
“為什麼領地的守軍會跑這麼多人?”魏染問。
“據我這幾日打聽來的消息,猜測是因為原本的領主殘暴無度,強行抓了不願入伍的農夫應徵,好方便他利用武力打劫錢財,因此他一走,這些人也統統逃跑了。”
“那留下來的這些人怎麼樣?”
拉斐爾的表情有些猶豫,他組織了一番語言后才答道:“和受過正規訓練的騎士們區別很大。這也是為什麼我會讓士兵們分開訓練。”
或許是想到那些農夫士兵們有些頭疼,拉斐爾一直飛揚的神采也有些耷拉下去,看起來像一隻可憐的金毛大狗狗,讓人心生憐惜。
魏染沒忍住伸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金髮,安慰他道:“沒關係,我們慢慢來。”
突然被摸頭,拉斐爾的身體明顯地僵硬了,他抬起頭看向魏染,暗紫色的眸中滿溢著震驚,和一絲難以言說的複雜,好像被人觸碰對他來說是什麼極其意外的事情一般。
魏染對上他的眼眸,才意識到自己這樣揉別人腦袋不太好。
都怪她從來沒當過長輩,被人叫了兩句姐姐就飄了。她不好意思地把手收回來,“我只是想安慰一下你,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下次不這樣了。”
拉斐爾臉上的震驚很快消弭於無形,聽了魏染的話,漂亮的紫眸又彎出弧度,聲音像山間清泉,清澈而甘甜:“沒關係,姐姐想摸就摸。什麼時候摸都可以。”
“那我一定經常來摸你。”魏染也沒跟他客氣。
拉斐爾還想說什麼,但騎士團那邊有人來找他,魏染便讓他先去忙。
拉斐爾小跑向校場,到一半時忽然轉身,看見魏染還在看他,於是又用力朝她招了招手,笑得燦爛。
他就像太陽一樣隨時隨地散發著溫暖明亮的光,靠近他的人都能從他身上汲取光和熱。
魏染想,這大概就是為什麼騎士團的人會推舉他當新團長。可能除卻他的姓氏和隊長的身份之外,還因為在陌生的他鄉,所有人都渴望見到能給人力量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