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印著薔薇紋章的銀色馬車如期而至,不早不晚,剛好在約定時間抵達蒙特利爾莊園的大門。歐文早在半個時辰之前就帶領著僕人們等候在此了,畢竟是公爵家的獨女,這種規格的接待,哪怕是非正式的會面,禮數上也不能怠慢。
雖然早已做好了一切打算,奧菲莉亞還是沒想到會第一個收到來自蒙特利爾家主的回信,而第二天就約她來府上一敘,更是令她始料未及。
坦白說,關於蒙特利爾現任家主的傳聞,她不是沒有聽說過。雖然擁有崇高的地位和數不盡的財富,但對於傳統大家族的未婚小姐來說,他談不上是個理想的結婚對象。
除了性情陰晴不定,殘忍嗜血之外,像他這樣放蕩薄情之人也不太可能對婚姻忠誠。
再加上蒙特利爾公國地處偏遠的北方,幾乎在政治、經濟和文化上都是一個獨立的存在,甚至時至今日還保留著一夫多妻的冊妃制度,蠻荒程度簡直令人髮指。如果真要嫁入這種家族,成為一隻可悲的花瓶,未免也太令人沮喪。
但是現如今的她,還有其他選擇嗎?當奧菲莉亞沉浸在同時失去父親和未婚夫的悲慟中時,她清楚地知道,那野心勃勃的伯父早已經在首都活動了一些日子,恐怕大部分貴族都已經被他收買了吧。
畢竟商人雖低賤,但財富是任何人都無法抗拒的誘惑。現在想來能對塞西爾提出的條件嗤之以鼻的,也只有帝國的巨富蒙特利爾家了。
一次尋常的出征,本以為勝券在握的父親,為何會突然遭遇偷襲,援兵又被路況和天氣所延誤,以至於戰死沙場?不管怎麼想,這都不合常理。如果說有內奸,那會是誰呢?在那地獄般的一個月里,奧菲莉亞無時無刻不在思考這個問題,卻始終找不出任何證據。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的伯父塞西爾,肯定與此事脫不了干係。
“小姐,我們到了。”此行除了車夫外,唯一的隨從就是奧菲莉亞的貼身侍女菲奧娜,她一路都在緊張地觀察著馬車外的動靜。不想造成太大聲勢是公女的意思,但萬一有人要在路上埋伏加害,光靠她們兩個弱女子和一個車夫,該如何提防?
即便平安抵達,和蒙特利爾家族聯姻這件事,全府上下心中都覺得不妥。
只是此時的公女,已經鐵了心要把自己豁出去,是死是活都全然不顧了。雖然心中忐忑,但菲奧娜還是堅持要跟著一起來,如果遭遇什麼不測,即便是豁出性命,她也不能讓小姐受到傷害。
剛剛回過神來的奧菲莉亞在菲奧娜的攙扶下踏出馬車,立刻被眼前的陣仗給震住了。兩排整整齊齊的侍女和僕從齊齊彎腰鞠躬,為首的年輕侍官長風度翩翩,彬彬有禮地接過她的小手,輕輕擱在戴著精緻白手套的右手背上。
“公女閣下,請隨我來,大公已經在溫室庭院等候了。”歐文的笑容向來有溫暖人心的力量,令兩位初來乍到的年輕少女稍稍平復了忐忑的心情。
第一次踏入蒙特利爾莊園,財大氣粗的風格從庭院和建築的設計中展露得淋漓盡致。雖然家主絕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北部的領地,這所宅子一年也難得來上一回,但也能看得出是耗費了極大的人力物力打造而成。
即便是從小在富貴繁華窩中長大的奧菲莉亞,也不禁對這座莊園的豪華程度嘆為觀止。
進入內庭要穿過一片灌木叢構成的迷宮,說它們是灌木恐怕也太過失禮。每一棵最低矮的樹木都高過奧菲莉亞頭頂,鬱鬱蔥蔥地修剪成各種奇珍異獸的形狀。眼睛的位置無一例外閃爍著深藍色的寒光,這是魔法。
每一根手指大小的魔力石就足夠首都普通百姓家庭一年的開支,蒙特利爾卻能花上滿滿一車,就為了裝點迷宮,不得不說貧窮真的能限制人們的想象。在這座龐大而冰冷的迷宮中,奧菲莉亞悄悄裹緊了身上的天鵝絨斗篷。
穿過樹叢,映入眼帘的是一輛純金打造的精緻馬車,歐文用手擋著車門上方,將兩位少女引入車內。
向東行駛了一小段路,一座高聳入雲的玻璃穹頂映入眼帘。在這深秋的季節,也只有溫室能保持植物的生命力,而眼前這座琉璃宮殿流光璀璨,與剛才所見的迷宮風格迥異。
在花團錦簇的雕花涼亭里,那個巨大的陰影瞬間吸引了奧菲莉亞的注意力。
和這溫馨美好的氛圍格格不入的,是蒙特利爾家主那極具壓迫感和威懾力的氣魄,足以抵消魔法石所營造出的和煦溫度。只是匆匆一瞥,她就立即收回了目光,因為她能感覺到,那個男人也在觀察她。
簡單行禮之後,奧菲莉亞端端地坐在了歐文拉開的椅子上。
別害怕,深呼吸。她在心裡對自己說。雖然從小幫父親處理公務,但因不喜社交,與人相處的經驗是有限的,尤其是男人。更何況蒙特利爾家主這形象,毫無疑問是孩子見了都會嚇哭的類型。
正想著,她平靜地抬起頭,迎上了愷撒那鷹隼般犀利的目光。淺金色眸子和銀色短髮令他看起來無比冷淡,但與那完美如雕塑的面龐格格不入的,是包裹在墨色華服之下的健碩身軀,每一塊肌肉都彷彿要噴薄而出,張揚著強悍的力量與氣勢。即便是坐著,也能明顯看出他的身型異於常人,應該比普通男人要高大許多。
果然是個可怕的男人。
菲奧娜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她至多不過在貴族小姐們的茶會中侍奉過,此時即便屏退了那些張牙舞爪的手下,光是大公一人,也足夠令她膽戰心驚。
一想到花蕊般嬌嫩的小公女可能會落入這種如狼似虎的男人之手,恨不得當場就將她拽走藏起來。只是在愷撒眼皮子底下,她哪裡還能動彈半分?四肢都像凍住了一般,連表情都不受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