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陳勉以往的生日都是親朋好友團團圍坐,在堆得高高的禮物山旁,大家一起唱著熱鬧的生日歌,他在眾人期待的臉龐前許願,吹滅蠟燭,期許新的一年繼續攀登。
他人是閃亮的,生日party也必然要閃亮。
而今日,這樣獨自一人的生日未免有些令人心酸。
陳光澤轉給他一個巨大的紅包,他轉臉就出門逛街,用這錢買了一大摞絕版黑膠。
陳斯維看著黑膠陷入沉思:“你怎麼這麼小就會裝逼啊?!”
放眼望去整個蒙特利爾都不一定能找到一台能叫出聲的唱片機,他買這玩意兒幹什麼?
不知道,就是想花錢,不花錢渾身都不痛快。
生日這天陳勉放假沒去冰場,他逛街回來後去麥吉爾找陳斯維。陳斯維實驗室里最近來了批兔子,他有事沒事就過去喂,時間長了還喂出點兒感情。陳勉喜歡帶毛的小動物,擼起來很有手感。但他爸媽連照顧他都嫌麻煩,更不會同意他養寵物,從小到大也沒機會養。
陳斯維看她弟弟的樣,開玩笑說:“不然你拿走一隻,就當是你老姐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了。”
陳勉當真了,二話不說抱起一隻兔子。兔子瞳孔是黑棕色的,眼眶裡充盈著水分,總是讓他想起某人的無辜眼。
陳勉摸摸兔子耳朵,問他姐:“這只是公的還是母的?”
“母的吧,看她挺喜歡跟你貼貼。”
“叫什麼名字?”
“都是馬上要獻身醫學的,哪來的名字?”
他摸摸兔子,兔子渾身都是棕灰色的毛。陳勉思索片刻:“那就叫彼得吧。”
陳斯維白眼一翻:“彼得?我還潘呢!”
最後生日餐是陳斯維點的日餐外賣,花了大價錢的,生魚片和牛之類擺了一桌。生日蛋糕也是她提前在家隔壁的甜品店定的減糖巴斯克。這餐著實讓她一個窮博士放了血,她也知道陳勉挺挑。
今晚還有陳斯維專門準備的慶生電影《海盜電台》。結果剛開始沒一會兒,陳斯維就坐不住了。如此良辰如此夜,跟個小孩兒坐房間里看倆小時電影是浪費生命。
陳斯維換了身衣服準備出門:“我出去見個朋友,你自己看電影,看完乖乖去睡覺。”
她穿了套露肩露腿的超短裙,陳勉擰著眉問:“又出去?見什麼朋友?”
“男朋友,”陳斯維笑嘻嘻的:“......的後備人選。”
“你確定是認識的?”
“我校會計專業的同期。我今天不回來了,你別太寂寞。”陳斯維眨眨眼,滿身香氣的出門了。
陳斯維日常肝論文,做實驗,跑醫院,帶學生,還能騰出時間招貓逗狗,陳家人確實都有點時間管理的天賦。
陳勉獨自坐在投屏前看著《海盜電台》。屋內一片黑暗,只有巨大投屏發出的熒光,在這樣寂靜的夜裡,具有某種空曠的科幻感。
他吃著巴斯克,喝了口氣泡水,一切都索然無味。不知道是因為陳斯維說他寂寞,還是因為他現在睹兔思人。
總之他特別想成欣然,特別特別的想。他們在一起以後他的第一個生日,不應該是這麼過的。
成欣然按照約定時間來到錄音室,這裡還是空無一人,幾乎天天如此。這個點兒,錄音室的老師們大約都還在附近的商場摸魚。
心裡暗嘆搞影視的果然時間觀念都很一般。她擼起袖子開始整理錄音總控,另一邊燒著水,預備一會兒泡茶。
正收拾的時候,手機來電,她一時騰不出手,拿起來夾在耳朵和肩膀中間:“喂?”聲線和衣料摩擦的聲音交迭在一起,有種莫名的距離感。
電話那頭也窸窸窣窣地不講話。
她停下手中事情,拿著手機看了眼,是一串很長的號碼,又問了一句:“喂,請問哪位?”
“我。”
成欣然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屏住呼吸,又長長吐出口氣,話到嘴邊成了個簡短的“哦”。
陳勉暫停了電影,問她:“幹什麼呢?”
“在外面有事。”
“嗯。”他繼續說:“那你忙你的,過會兒還能再打電話嗎?”
“你有事嗎?”她那邊似乎走到安靜的地方。
明知道成欣然帶著故意氣他的成分,但他還是動氣了:“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成欣然看了眼手機日曆:“7月26號。”
那邊頓了頓,又問:“昨天呢?”
“7月25號。”
“沒了?”
“沒了。”
“行。”電話乾脆的掛了。
什麼人吶。成欣然擱下手機,接著打掃桌面。
沒過一會兒,電話又來了,又換了一串長數字。
“成欣然,”陳勉那邊隱隱壓著怒:“你故意的是不是?”
她不說話。
“只有你有自尊心是嗎?我就沒有?”說這話,陳勉有服軟的意思。
他有點理解為什麼陳斯維總半夜出去搖人。
夜晚的情緒太難控制,他一門心思只想著,如果陪我看電影吃巴斯克的人是她就好了。
那一瞬間,孤單將他包圍,陳勉甚至想回國。他們都倔,隔著一整個太平洋只會說更多傷人的話。他太懷念成欣然乖乖窩在他懷裡的時刻,他覺得自己正在被需要。
“成欣然,我…….”他認輸了:“我不想和你分開。我在加拿大每天都很想你。”
訓練完了會想,吃飯的時候會想,自己逛街的時候會想,每天躺在床上的時候也會想。
他曾經看不起身邊談戀愛的朋友,覺得他們膩味又無聊。他從來不知道初戀的感覺是這樣,甘甜和酸楚交替,佔滿他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