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北發現,自從上次認識了雷佑胤之後,他在唐景瀟的花店裡碰到他的次數便越來越多。
家裡的洋桔梗在經歷過一次升溫后終於盡數凋謝。
往常都會算著花期跟他主動聯繫的唐景瀟,這一次破天荒的失聯了。
易北隻身來到商街,尋到唐景瀟的花店,在門口遲疑半晌,仔細確認了上頭新更換的店鋪招牌,這才走了進去。
“你們的老闆娘在嗎?”
“老闆~有人找老闆娘~”
站在收銀台後頭的小姑娘沖著倉庫的方向叫了一聲。
易北一直盯著倉庫所在的位置,就瞧見袖子挽著的雷佑胤帶著布了些泥土的橡膠手套從倉庫里走了出來。
“啊,青梅竹馬。”
他笑起來的時候非常人畜無害,但偏生,把後面的四個字念的優哉游哉的。
大約是聽見青梅竹馬四個字,唐景瀟很快也從倉庫里探出來一個腦袋。
“啊、易北……你怎麼來了?”
我不該來嗎?
易北張了張嘴,賭氣般的話語剛到唇邊,又咽了下去。
他沖唐景瀟溫柔笑笑,盡量用心平氣靜的語氣開口,“家裡的洋桔梗謝了,所以過來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花。”
“啊……”
唐景瀟這才後知後覺,她竟然忙忘了給易北送花。
“抱歉抱歉。最近店裡太忙了。”
她站起身來,用沒被手套覆蓋住的手肘擦了擦臉。
不期然,手套上頭的泥沙也跟著蹭到了她臉上。
雷佑胤先她一部脫下手套洗完手,扭頭看見她的花臉,忍不住笑出聲來。
還不等易北開口提醒,那個男人已經再自然不過的走上前,用濕漉漉的右手捏住唐景瀟的左臉,拇指將那點兒泥揩去,“能不能靠點譜啊。”
“我哪兒不靠譜了。”
唐景瀟摘了手套把雷佑胤的手拍開,又重新擦了把臉,繞過雷佑胤走到易北跟前,如數家珍般開始介紹店裡新進的鮮花品種。
“恩……”
易北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他莫名在意的越過唐景瀟的肩膀去看她身後正抱臂看她的雷佑胤。
或許是感受到他的注視,一直看著唐景瀟的雷佑胤也回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時,雷佑胤原本柔和的表情忽然變臉。
他嘴角斜斜的只勾了一邊,眼神不復方才溫柔繾綣,只剩說不出的挑釁與輕蔑。
“就幫我配點三色堇吧。”
易北收回自己的打量,將注意力重新放到唐景瀟身上。
唐景瀟應下,已經拿了包裝紙,認真的開始在花架前頭挑花。
她眼神專註,心無旁騖,一如小時候他最喜歡看到的那樣。
“對了,你下午有沒有空。”
易北忽然開口。
“怎麼了?”
“公司發了幾張話劇票,你如果方便,下午一起去看吧。”
還不等唐景瀟一口答應,雷佑胤已經沒皮沒臉的插了進來。
“到底幾張話劇票呀?”
唐景瀟一腳踩在他鞋面上。
“有空,下午我休假。”
“嘶……你這一腳也太狠了吧……”
雷佑胤伸手,作勢就要勾住唐景瀟的肩膀。
易北已先他一步將唐景瀟同他隔開,語氣淡淡,“雷先生也對話劇感興趣?不趕巧,今天下午的場只有兩張,下次我再帶其他場次的票給雷先生。”
“那就謝謝了。”
雷佑胤的右手落空,轉而撐著一旁的花架,隨意拍了拍自己鞋面上唐景瀟踩出來的腳印。
限量版的白球鞋,每次打理都要去專門的店鋪花上不少錢,也就他這種心性的人敢穿出門隨意糟蹋。
[你的青梅竹馬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啊。]
唐景瀟剛坐上易北的車,雷佑胤的消息已經發了過來。
[怎麼了?]
[男人的直覺,做事吞吞吐吐拖泥帶水的,不像個男人。]
[那是成熟男人的優雅好不好?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永遠只會抬杠。]
[我這不是怕你見外嘛。我要學他說話,你發誓不拿掃把?]
唐景瀟想象了一下雷佑胤安靜下來的樣子,忍不住肉麻的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易北微微側頭過來看她。
“最近生意很忙?”
“是啊。”
唐景瀟也沒有隱瞞。
自從雷佑胤加入了她的花店,她覺得就像是老舊的時鐘忽然被人擰緊了發條。
真是一刻都停不下來。
“我看雇了幾個人,也挺好的,至少你沒那麼累了。”
車試過跨江大橋,唐景瀟將目光投向窗外,語氣有些訕訕。
“都是雷佑胤招來的,說是人多才能出活快。不過也幸虧有他,這一個月店裡的流水比去年半年加起來都多。別看他平日弔兒郎當的樣子,這小子真的是個經商的人才。”
易北的心口被隱秘的刺了一下。
他擰了眉心,很難形容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那他人品呢?你心思單純,看誰都不像壞人,還是多留個心眼,免得自己吃虧。”
“知~道~啦~易媽媽~”
唐景瀟把視線收回來,沖易北扮一個鬼臉。
她心底的那點兒小期盼又因易北的這些關心的話語而頑強的冒出頭來。
可,不能再進一步了。
同樣的錯誤再犯第三次就是永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