蒞臨之母 - 第34節

彷彿被刺痛了一般,他頓時又沉默了下去。
我冷汗直冒,感覺展開的有些太大了。
「……嗯,你知道就算家裡的主人不在意,可是他的家裡人畢竟還是會很擔心,現在上面開始晃動,格局勢必大變,到時候向下層層垮塌,我們也想撇開不必要的麻煩。
」 天……我他媽都在說些什麼…… 「留下這麼個關聯眾多的婊子,將來肯定是個定時炸彈。
」憑著從班裡和同學老師偶爾胡侃的僅有的印象,我試圖努力圓著一個看似正經的政治陰謀論。
「為了您的將來著想,最好也是能斷就斷吧,畢竟,我們也不希望火是從別人那裡燒到我們身上的,你說對嗎?」 他持續沉默著,我開始滿頭大汗。
想著遭了,剛才那番自作聰明的言論明顯兜不住啊…… 十秒鐘過後,那邊傳來一聲輕聲的「知道了」,語氣不是冷酷而是有些被嚇住的妥協。
我默默掛上電話,長出一口氣。
隨後抽出電話卡,走出電話亭,來到護欄邊上,面向江邊把電話卡像撲克牌一樣飛了出去。
我重新回到公交站牌之下,發了一會兒懵,兩分鐘后恐懼才洶湧而來。
我剛是不是幹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看著斜對面的「時尚巴黎」,我對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完全不清楚。
伴隨著一聲喇叭,公交車終於從山上拐下來了,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立馬竄了上去。
剛坐下對面的玻璃門就被打開了,我心裡一提,不過座位是靠江面的另一邊,仗著隔著一排的人,想著他們應該注意不到我。
這時有個年紀很大的白鬍子老大爺要在這一站下車,顫巍巍扶著把手向下挪動。
我看著對面門口衝出一對男女,女人對著耳邊的手機怒氣沖沖的說著什麼,眼眶泛著淚花,一邊向上拉著自己沒穿好的肩帶,一頭直發卻凌亂不已。
戴眼鏡的男人一臉無辜的望著前面的女人,下身隨意攏著一條短褲,上衣也不是剛剛的襯衣。
老大爺終於下了車,司機隨即踩下油門。
在車子離開時,我看著對面的眼鏡男似乎是想上前跟女人詢問些什麼,卻遭到女人有些抓狂的厲聲呵斥,男人頓時一萎,表情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動物。
車上的人紛紛側目,兩人就好像在地震時午睡慌忙逃出的小夫妻一樣狼狽。
兩人逐漸被拋在視野之外,我的心裡升起不可思議的爽快感。
一下午的疲憊瞬間也被公交車裡的清爽一掃而光,不自覺靠在椅背上癱軟了下來。
過了兩三站,看到一輛熟悉黑色的SUV粗暴地按著喇叭,從側面開了過去。
我保持著笑容,想著自己不會被宰了吧…… ————————————————————————————————————- 幾場秋雨姍姍來遲,天氣頓時緩和了下來,迎來秋高氣爽的十月。
國慶我並沒有回J市,和留校的同學一起爬山、寫作業、黑網吧里組隊玩遊戲。
這麼多天下來風平浪靜,原本設想的種種可能都沒有發生,我的神經也放鬆下來。
回頭一想,就算他們查出是我,可是對一未成年小孩能怎麼著呢,最多也可能是和她正式地撕破臉皮而已。
國慶最後一天,考慮再三,我決定把兜里的那串鑰匙還給她。
下午出了校門口,離這麼久我第一次給她打了電話。
主要是想確定她是否在公司,不至於到處跑。
「喂?涵涵……」電話里的聲音感覺溫柔了不少,有點第一次通話時的感覺。
「你在公司嗎?有些事情想去找你。
」我故作隨意的說。
「哦,我在家呢……你待會兒……」她有些高興,沒等她說完,我回了一句「那行」,掛上了電話。
我隨後乘公車到了熟悉的小區,儘管八月底才偷偷來過,家門依然讓我感到陌生。
深吸一口氣,我掏出鑰匙,重新走進這個洞穴之地。
進門后先是感到一片漆黑。
十月的白天已經開始變短,又是在陰天,這不開燈的屋裡格外陰暗。
我隨手打開了旁邊的燈,把門關上。
可能是聽見響動,裡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拖鞋滑動地板的聲音。
她穿著一件平常的黑色真絲睡袍,散著一頭長發,跑了過來。
看到我后她臉上露出一點笑容,輕聲對我說到:「來啦?」 我嗯了一聲算是回應,注意到她的大素顏和以往有明顯的不同,多了一絲頹廢的神色。
以往即使在家不化妝,也不可能有這種邋遢的樣子。
我跟著她的走進客廳,空氣里瀰漫著著煙草和酒精味道。
茶几上放著一瓶開了的紅酒,已經只剩下瓶底的一點,旁邊是一個喝過的紅酒杯和一個煙灰缸,煙灰缸里是堆積如山的細長女式香煙過濾嘴。
不等我坐下,她突然起身,聲音有些提高地對我說:「晚上咱們出去吃個飯吧!」 說完匆匆向卧室走去,輕聲喊道:「等我一下哦,我去換身衣服~」 我急忙叫住她,連勝說不用不用,「今晚還得回學校上自習……」 她的動作停了下來,目光瞬間黯淡了下來,整個人彷彿一下沒了精氣神。
我感到有些愧疚,這種頹廢的神情是這麼久以來,我在她身上第一次見到的,年齡彷彿回到了她應有的階段,顯得老了一些。
我沒法不拿現在的境況,和自己十天前的惡作劇聯繫在一起,沒想到這件事的影響居然對她來說這麼大。
也許自己把事情弄大發了…… 我內心頓時一軟,對眼前人產生了一絲保護欲。
但隨之立馬提醒自己,不能被她一時的情緒所感染。
經歷過這麼多之後,我無法簡單相信眼前這個女人的單一面貌。
想到之前她的種種冷酷,現在的處境也算是對她的一個小小教訓吧…… 對於事情的嚴重程度,我無法直接詢問。
也有些心虛,刻意在迴避著。
「那我去給你做晚飯吧?就在家裡,待會兒直接去學校就行了。
」她試探性的突然發問,眼睛彷彿又有了光。
可能是正陷入在不愉快的回憶,我的語氣不由得有些刻薄,有些驚訝的問她: 「啊?你也會做飯?」 「嗯……」她頓時臉一紅,小聲說道,「那我去給你弄,你等我一下……」 我揮了揮手,示意她回來,「今天來我是想……」 接著硬著頭皮拿出了鑰匙,輕輕放在了茶几上,「把這個東西還給你……」 說完我有些難為情,這種氣氛之下,這樣的話是有些過分。
果然,她的表情露出些許絕望的神色,順勢斜躺在沙發上,看著鑰匙不發一語。
無法忍受這壓抑的寂靜,也無法忍受持續折磨著一個脆弱的女人,我索性堅決到底,站起身,輕聲說了句「那我走了」,便急匆匆起身。
離開客廳時我停下腳步,回頭望了她一眼,她只是眼神獃滯的一動不動,彷彿整個人都放空了。
我輕輕嘆了口氣,朝門口走去。
換好鞋,起身剛打算開門的時候,就感覺被人一下子從背後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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