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行懂了,唐維鈞不是恨他,他是恨整個沈家。
當然,不包括沈冬至。
或許也包括,但他太愛沈冬至了,他不允許自己去恨。
退後兩步,唐維鈞腦中回想起唐代山的模樣。
有他教導沈冬至滿含慈愛的樣子,有他擦拭珍愛書籍的樣子,也有他抱著自己講年輕時候故事的樣子。
——唐代山講的全是他跟隨沈柏謙打拚的事。
他的父親,從來就沒為自己活過一天。
唐維鈞的嘴角開始發抖,眼眶也開始發紅,握緊的雙手不停張合,彷彿在努力控制自己,才不會衝過去殺了沈冬行的模樣。
沈冬行猜得很對,他就是恨整個沈家,包括沈冬至,也不包括沈冬至。
——那可是沈冬至啊,要叫他怎麼去恨?
他只能愛她。
就連知道她和沈冬行做了,他也只能想象成是沈冬行引誘了她。
“沈冬行,我最後勸你一次,離開她。”
不然他真的會殺了他。
沈冬行站穩,目光毫不退縮。
“不可能。”
唐維鈞握緊拳頭,骨節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唐維鈞,我感謝你,也感謝你的父親,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再也見不到活蹦亂跳的小耳朵。”
小耳朵,唐維鈞冷笑。
“但父輩的恩怨不會是我放棄她的理由,你也不可能。”
“那你就試試看。”
——試試看她到底會選誰。
在這點上,唐維鈞有絕對的自信。
“好。”
說完沈冬行走到桌前,扯了紙巾擦拭手上的血跡,他的領口敞開,就算滿身傷痕,動作依舊高貴優雅。
擦完手,沈冬行轉身面對唐維鈞,雙手插袋,思路格外清晰。
“唐維鈞,你知道嗎?當初我收到的那份遺囑,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以沈冬行的謹慎,能從他嘴裡得到認定的以假亂真足以到達天衣無縫的程度。
“後來小耳朵給了我真正的遺囑,我請專家核對,就連簽名的間距空隙都是完全一樣的。”
遺囑的原件從來只有唐代山一個人有。
換句話說,沈冬行是在質疑唐代山的忠心。
唐維鈞怎麼可能聽不懂,但他很清楚,唐代山就算死了也不會背叛沈家。
兩人對視,彷彿在爭到底是誰才是造成沈冬至一生悲劇的源頭。
“沈冬行,小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說完唐維鈞退後一步轉身離開,他的眼睛里依舊蘊滿了怒火,走到門口他一腳踢倒放著沈冬行沈冬至合照的展示架,然後砰得一聲關上門。本書來自於ЯòцSHцЩц(肉書屋)點ㄨyz 請到肉書屋閲讀本書
周圍歸於平靜,沈冬行一個人站在一片狼藉的辦公室,眉頭緊緊皺起。
下一秒,他的私人手機響了。
他拿起手機,站到落地窗前按下通話鍵。
“父親。”
*
離開金杉,唐維鈞一個人開車徘徊在深夜的街頭,他不知道這時候回去能不能在沈冬至面前忍住。
與此同時,沈冬至也差不多處理完了公事,她走到窗前伸了個懶腰,往下一看,沒有唐維鈞的身影。
奇怪,以往這個時候就該回來了啊?
她沒有多想,還去也在書房裡加班的周希堯那裡探了個頭,問他要不要吃宵夜。
周希堯笑著搖了搖頭,他正在開視頻會議,這邊和英國有時差,他要很晚才能休息。
沈冬至只好乖乖去睡了。
睡到一半,她總覺得有些悶熱,心裡也有些不舒服。
她從床上起來,赤腳穿過走廊,輕輕推開唐維鈞的卧室門。
裡面空蕩蕩的,沒有人,只有滿室的月光。
沈冬至的呼吸慢下來,眼神也沉了下去。
回到自己的房間,沈冬至蓋上被子平躺在床上,閉上雙眼強迫自己入睡。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變成了六歲的模樣,回到了那個熟悉的三層小樓。
夜裡悶熱,她從床上爬起來,想找些冰的東西來吃。
她赤著小腳,順著走廊往前走,終於在走廊盡頭看到一道門縫裡透出暖黃的燈光。
她輕輕推開門縫,看到了正在伏案的唐代山。
他帶著眼鏡,手裡拿著一隻金黑色的鋼筆,臉龐還是依稀年輕的模樣。
“爸爸。”她輕輕喊。
唐代山回頭,瞬間泛出溫柔的笑容。
——來了一年,那是她第一次叫他爸爸。
他走過去,蹲下身將沈冬至抱起。
“熱了?冬至想吃什麼,爸爸給你做。”
沈冬至的聲音軟糯可愛。
“想吃綠豆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