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沈冬行已經完全被這顆珍珠吸引了,他撫摸那條淡淡的划痕,心中又想起了他的母親,那個溫柔端莊的絕代佳人。
他回想起當初在江南水鄉的那段日子,所有人都以為父親把他們藏在了美國,但實際他們卻在中國,一個像山水畫一樣的小鎮里。
那時母親懷了小至,小至很調皮,總是把母親鬧得睡不著,他知道母親喜歡珍珠,就買了許多白蝶貝,親自給母親剝珍珠磨粉喝。
後來小至在母親的肚子里一天天長大,似乎是體恤母親辛苦,漸漸的就乖巧了許多,沒有以前那麼調皮了,偶爾他把耳朵貼上去的時候,她還會踢一腳肚子和他說話。
再後來年幼的沈冬行將剩下沒磨完的珍珠精挑細選,親手串了一條珍珠項鏈,想送給未出生的妹妹。
——他覺得母親喜歡珍珠,妹妹也應該喜歡,母親說過,做哥哥的,要愛護妹妹教導妹妹,他想在小至的第一個生日就送給她禮物。
因為年齡小,沈冬行做珍珠項鏈的時候很費勁,特別是打孔,好幾次差點割到手,不過父親回來后看到他手上的傷口不僅沒有責怪,還很欣慰的說冬行長大了,知道親力親為,很好,臨走前還親自陪沈冬行串了好幾顆珍珠。
沈冬行更加開心,最後他用了一個月把珍珠項鏈做好,母親試戴時有些小,又加了一截鏈子上去。
那時母親撫摸著他的頭,告訴他珍珠是越戴越潤澤美麗的,現在妹妹還沒有出生,母親先幫妹妹養珍珠,等妹妹出生了,冬行再親自給妹妹帶上好不好?
沈冬行開心的點頭,但誰也沒想到,他沒有等來這個機會,只等來了母親的遺體,那條珍珠項鏈也不翼而飛。
後來知道小至的下落,他以為母親把項鏈給了小至,但小至那還是沒有。
雖說心裡隱隱有些失望,但沈冬行沒有多過問,畢竟那只是一條並不算名貴的珍珠項鏈,丟了也可以理解。
溫暖的回憶讓沈冬行心頭的緊繃鬆了些,難道是他太敏感了?
應該是吧,許多珍珠都有划痕,或許這個只是很像,才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他的記憶也不是百分百準確的。
將項鏈放進手包里,沈冬行過去把手機也撿起來。
應該是之前誰的高跟鞋正踩中手機位置的原因,手機的屏幕已經碎了,上面布滿紅綠色的線條,系統好像也出問題了,這麼久了屏幕沒有自動鎖定,而是在一閃一閃的跳動。
沈冬行按了一下鎖屏鍵想幫她鎖屏,結果不但屏幕沒有鎖上,界面還開始自己亂跳。
沈冬行有涵養,不會去窺視別人的隱私,就像他剛才沒打開手包一樣。
他從西裝內袋裡拿出一張黑色真絲手帕,正準備把手機包起來,卻不想手指不小心碰了一下屏幕,相冊的界面突然就彈出來了。
沈冬至不喜歡拍照,更不喜歡自拍,所以相冊很乾凈,不過十來張照片,沈冬行一眼就能看到一大半。
另一小半的屏幕花了,看不清。
目光落在其中一張照片上,沈冬行的呼吸再次一滯。
這一次他沒法再忽視了,因為這張照片上有一句話,一句他再熟悉不過的話。
Tomydearestbrother.
(給我最親愛的哥哥。)
這是上次沈冬至去沈冬行家裡的時候拍的那張照片。
握著手機,沈冬行很不解。
林萱為什麼會拍這張照片?
他不認為她是那種喜歡窺視別人生活的人,如果是,那他又怎麼會傾心於她?
就算她是,那她為什麼只拍這一張?
難道說她和小至有什麼仇怨?
想到這沈冬行又是一凜,為什麼每次小至見到林萱都很排斥她?
以前他只覺得小至對林萱有敵意,並且這份敵意是因為小至覺得林萱搶走了她的哥哥,小至一直有些天真,他是知道的。
可現在回想起來,小至雖然也不喜歡前兩個女朋友,但總會給最基本的面子和禮數。
和沈冬至一樣,沈冬行並不是一個愛情至上的人,當初沈冬至知道他們的關係,第一個想法是不知道沈冬行是敵是友,現在沈冬行就是如此。
——他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一方的,也不知道她接近自己有什麼目的。
是父親的敵人?還是沈柏元留下的棋子?
她……
到底是誰?
環視四周,VIP通道異常安靜,沈冬行突然就有一種遍體生寒的感覺。
難道是沈家安穩太久,他已經忘了廝殺防備的日子?
這讓沈冬行覺得很不好。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林萱不是這種人。
他對她有種莫名的信任。
而且她看他的眼神,那樣誠懇清澈,她曾經那樣想要他,後來在他身下輕吟發顫的時候更是滿含著對他的愛意。
——沈冬行一直知道沈冬至想征服他,可他不介意,征服也是一種情感,可以是愛情的開端,而且她還那樣真摯。
所以他不信,不信這些都是虛假的,不信她是為了別的目的接近他。
難道她有什麼難言之隱?
握緊沈冬至的手包,沈冬行走進電梯,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他臉上浮現出一種沈冬至從未見過的神色。
不是憤怒,也不是剛才那種凌厲的殺意,而是一種平靜的、深沉的讓人無法看透的冰冷。
他想他需要去查一查林萱的身份了。
他將沈冬至的手包放在了前台,囑咐酒店工作人員交還給她,隨後回到了自己的套房。
他一向喜冷,特意讓人關了房間的暖氣,所以現在整個房間和他的人一樣,都透著一股冷意,落地窗上更是結了好多水珠。
解了西裝,鬆了領帶,又將白色襯衫的袖口微微挽起,沈冬行走到落地窗前撥通了一個沒有備註名字的電話。
房間沒有開燈,落地窗上隱隱映照著他挺拔的身影。
電話很快接通,對面傳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
“大公子?”
沈冬行的目光深邃,直視著前面的一片黑暗。
“嗯。”
“大公子有什麼吩咐?”
“幫我查一個人。”
說到這沈冬行喉頭微動,眼眸深處再次染上了之前那種若隱若現的期待。
“林萱。”
掛斷電話,沈冬行給自己倒了一杯冰鎮紅酒,他看著紅酒在冰塊上印出迷離的光,突然想到了沈冬至耳垂的觸感。
真的很軟,很糯,一口含住時她還會跟小兔子一樣受驚,而後縮在他懷裡哼叫個不停。
他是真的很喜歡她。
胸口升起一團燥熱和不安,沈冬行握住杯子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