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真一向被人捧著長大,哪有被人如此辱罵過,冷笑一聲直接持劍上來。
而無跡被暗器暴雨梨花針所傷,初時覺得僅僅小傷,只是細如牛毛的針尖在血脈遊走,一旦運氣就疼痛難忍,可仇人在側,她如何能束手求饒。
所以也顧不得後果,強行用真氣封住血脈,握緊長劍迎了上去。
朱九真劍術確實比五年前精湛許多,下盤穩固,真氣充沛,只是無跡身形飄逸,九陽真氣更是渾厚,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路數在這小小少女身上居然能融合如此巧妙,所以朱九真也漸漸落下風頭。
“九真!看刺!”
突然從身後傳來一道聲音,無跡渾身一抖,忍不住回頭望去。
朱長齡沒死!!!
她這一分心,朱九真立刻抓住破綻,寒光一閃,朝著少女纖細脖頸奮力砍去,而背後是瀕死的朱長齡最後從袖中掏出暗器寒星刺。
腹背受敵,必死殺招!
無跡咬了牙,用劍擋住朱九真的攻勢,千鈞一髮之際渾身陽氣暴漲,送出一招后借力一個空翻,閃到他身後,從背後直捅腰腹!
只是因為血脈封住,陽氣凝滯,所以後背防禦稀薄,寒星刺也硬生生刺入皮肉,渾身劇痛的顫抖下,必死的殺招也刺偏了幾分。
所以朱九真和張無跡二人紛紛倒地,兩敗俱傷。
無跡咬著牙半跪著,堅持不肯昏迷,她知道紅梅山莊的子弟片刻就要來了,再待下去自己一定會被抓住!
只是這等情況,自己也無法運功,如何能逃脫呢?
朱九真看著她虛弱模樣,忍不住仰天長笑:“張無跡,你就等死吧,我父之仇,我定要你千百倍償還咳咳!”因為氣血上涌還噴出幾口鮮血。
張無跡有心嘲諷,只是血脈中銀針涌動,必須要藉助他人之力幫自己逼出銀針,否則無法運氣,只能等死。
而背後寒星刺似乎有毒,雖然自己百毒不侵,但是真氣消散后迷藥卻能起效,愈發沉重的昏迷感讓她漸漸絕望。
“莊主!少爺!”凌亂的腳步聲傳來,想必是紅梅山莊的弟子趕到了。
“少爺!您怎麼了!”愈發嘈雜!
“把那個女的抓起來!抓起來!!!”是朱九真。
“是!”漸漸靠近的腳步聲,無跡扶著劍柄,想要起身奮力一搏,但渾身上下痛得讓她痙攣。
難道我張無跡真的要葬身在這紅梅山莊嗎?她心如死灰,與其被抓住,還不如自我了斷的好!
悄悄橫了劍在脖頸。
爹,娘,沒想到咱們一家叄口,連死法都一模一樣。
剛要用力,就聽見遠遠傳來一陣法杖叮噹。
“阿彌陀佛。”
一片落葉帶著一股渾厚之力擊落了她手中長劍。
被那樹葉真氣一盪,一身血染白衣的少女一個踉蹌,在倒地前被瞬步移近的僧人輕輕一樓帶入懷中。
朱九真看著突然出現的和尚,自知整個山莊都不是他的對手,忍不住警惕:“閣下何人?這是我紅梅山莊的家務事,閣下還是別出手的好!”
那看不清容貌的和尚倒是不急不緩,俯身抱住早已昏迷的少女,一雙眼在她帶著檀香佛珠的白皙手腕上停頓了片刻,才開口回道:“阿彌陀佛,閣下五年前造下孽因,如今也是輪迴報應,還望之後好自為之。”
“你是何人!”朱九真話還沒完,就已經看不見那和尚的身影。
“這等厲害的輕功!那人是什麼來頭?”他暗自蹙眉。
“公子,那和尚白衫黃裟,想必是中原少林弟子!”有一個見識較多的弟子回答道。
“少林?我紅梅山莊與少林無冤無仇!他怎麼到這裡來了!”朱九真看著那人離去的方向,神色不甘憤恨。
昏昏沉沉中,無跡只覺得有跟自己一脈相傳的純陽功力在自己周身引導,細細修復被銀針戳傷的筋脈。
是誰?
她想睜開眼睛,但是不知為何,渾身疲憊不堪,只能陷入黑暗無法自拔。
在光怪陸離的夢境中,無跡又看見父母被武林中人逼死,而自己小小年紀已經中了玄冥神掌,命不久矣;少林求醫是那叄個老頭眼底的輕蔑;好不容易在蝴蝶谷求醫后又遇到滅絕師太一掌拍死了紀姑姑;最後是溫柔體貼的朱九真突然變成披著人皮的野獸,張著血盆大口朝自己衝來!
“啊——”
滿頭薄汗的驚坐起來,無跡怔然,等到看清周圍后心頭一凜:這是何處?
淺灰色的床幃、各種木質的傢具,整個屋子簡樸卻乾淨,而自己身上,之前明明是一身白衣,如今也換成了淺色亞麻內衫。
慌亂中摸了摸身上,只見隨身攜帶的兩本醫術和鐵炎令被端正放在床頭,而佛珠也完好無損的掛在手腕。
誰?這麼好心?
無跡慢慢走下床,見床邊擺著一雙月色繡鞋,忍不住又是一愣。
突然回想起昏迷前聽到的法環相扣的清脆鐺聲,心下隱隱有了猜測,於是走到門口,警惕打開一條縫。
這是一個小院,周圍乾淨整潔,但卻一個人也沒有,不過從門縫中飄入的香燭味道和不遠處的明黃牆壁,無跡也猜出七八分:為什麼自己會在嵩山少林寺?崑崙與少林相距不近,就算快馬加鞭也要兩天兩夜,自己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此?
又探了下自己筋脈,發現雖然不能運功,但是已經沒有銀針,看來已經休養了叄四天有餘,到底是誰?將自己弄昏后帶到這?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無跡慌忙抬頭望去,見不遠處正走來一個和尚,她心頭一跳:少林寺不愧是中原第一門派,這和尚居然內功如此深厚,靠近自己四尺后居然才發覺。
那和尚也微微一愣,二人透過薄薄一道門縫互相對視,無跡看清他樣貌后更是忍不住後退一步。
是熟人!
那人雖是和尚,但是生的極好,五官澹澹似有華光,眉眼慈悲又溫煦,一雙黑眸沉靜包容,眉心一點殷紅硃砂,非但不顯艷色,反而更襯得他面如冠玉,高潔無暇。
他微微含笑推門進來:“醒了?”聲音清冷如寒玉相扣,碎冰裂瓊。
無跡又是後退一步,目光審視:“你是空念?”數年前武當山上那個眉間點砂的小和尚令無跡印象深刻。
那人目光溫和打量了一圈少女,見她精神極好才放下心:“是。”
“你為何救我?”
“前些時候算卦,卜到你命中一劫,在西南崑崙之巔,便趕了過去。”
無跡怔愣:“你?你為何......”
她雖然問不下去,但是空念卻知道她在想什麼,輕聲道:“當日武當山,令尊雙雙自刎,此事我一直愧疚於心。”
無跡垂了眸,冰雪一樣的少女冷了聲音:“當日我爹娘自盡,自有兇手,與你無關。”那時候他跟自己一樣也才十來歲,跟他有甚麼關係?
只是空念卻不接話,走到木質圓桌前倒了杯水遞過來:“我心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