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度抓著祂的尾巴球在手裡玩耍,另一隻手抓著祂的後頸。
“你太完美了……太棒了,”奈亞誘哄一般斷續地說著,“親愛的孩子,太完美了。遠超我的設想……遠超我的期望、太完美了,亞度,你是多麼的完美。”
“繼續。”亞度尼斯說。
“我可以為你寫百萬字的讚歌,而那也不能描述你之完美的百萬分之一。你就是完美本身,你讓我喜悅到渾身發抖、你讓我感到我為你所做的永不足夠……”奈亞哭泣著,尖叫著,嘆息著,“你讓我願意用一切手段娛樂你,親愛的孩子,你太完美了……”
祂支起上半身,亞度揉了揉已經結疤的傷口,手指深深地陷入厚實的毛髮中。
“真的?一切手段?”
“……恐怕你的本能渴望的那種不行,亞度……”奈亞咕嚕嚕地叫,“你是極其罕見的例外……不可能再有別的後裔了……”
“不想要那個。”
“一切。”奈亞賭咒發誓般說,“一切。”
亞度鬆開尾巴球,雙手在奈亞的脖頸上合攏。
他拔下了奈亞的頭顱。
“我非常想要恨你和折磨你。然後你會表演戲劇的高潮和痛苦給我看。然後我繼續悶悶不樂,糾結於我體內殘留的人類部分,你繼續在遠處旁觀。整個流程我已經會背了。”
亞度尼斯百無聊賴地說:“你那麼厲害,那麼懂人類,想點新花樣如何?”
“可你還沒有膩味呢,亞度。”
奈亞重新匯聚起來,這次是人類的形態,頭戴高頂黑禮帽,身著黑燕尾服,臉上繪著骷髏的全臉紋身,彷彿一個精心打扮、刻意引人發笑,又暗地裡透出可怖氣氛的小丑。
“你總不會等到我膩味才換招數吧。”亞度說。
骷髏的牙齒彎成笑臉:“可你不會膩味啊。”
亞度尼斯皺著眉,點頭又搖頭。他說:“你這是敷衍了事。”
“我在百忙之中抽空來敷衍你了,亞度,你也是幾百歲的大孩子了,得學會自己找樂子。你的選擇不是很好么,我可以向你打包票,他比你那位兄弟要合適得多。你看,人類的愛是複雜而多變的,可有些人確實無法自由地在不同的愛之間轉化……這一個就很好。他甚至會真誠地愛你那些詭異的小遊戲呢。”
“那不是詭異的小遊戲。”
“幾百年了,你還是無法擺脫對翅膀的迷戀。渴望成為人類暫且不說——那很完美——翅膀究竟有什麼趣味可言?獅身人面獸不得不為此長出翅膀。你知道有生物是完美的么?貓科動物。貓科長出鷹的翅膀,那是什麼怪樣子!雖然看得久了似乎也有獨特的魅力……我承認你擅長挖掘魅力。”
“幾百年只是很短暫的時間。”
“而你還很小。”奈亞充滿愛意地說,“所以我遷就你,亞度。這是敷衍么?你重新定義了敷衍的含義。”
“我希望我不想念你。我在為之努力。”
“你不能。你不能依靠你自己產生感情,親愛的孩子。”奈亞撫摸著亞度尼斯的臉頰,“你就像音叉,無法自行振動,只能被擊打或者依靠共振產生迴音。而我愛你,亞度,所以你也愛我。而你對我的愛永恆地少於我對你的愛,無論你有多愛我,我只會更愛你。”
“閉嘴。”亞度尼斯說,“只有康斯坦丁這樣讓我覺得可愛,你讓我覺得噁心。”
“我會再來看望你的。”奈亞柔和地說,“快樂的時間如此短暫……我希望它能為你變得長一些,再長一些……”
第194章 第六種羞恥(32)
“有一句話可以用來形容你的態度,貓哭耗子假慈悲。”亞度尼斯冷淡地說,“快樂時光更長一些,接下去呢?更強烈的痛苦。所有由你帶來的希望最終只會釀造出更苦澀的絕望。”
“然後是更強烈的希望和快樂。”奈亞曼聲吟唱,“你享受過程,而我享受結局,這難道不是雙贏么,我親愛的孩子。”
“無稽之談。”
“那麼,要拒絕嗎?希望和快樂?”
“……”
奈亞拉托提普狂笑起來,面上的白骨紋身隨著祂癲狂的笑抖動。鼓聲震耳欲聾,長笛所維繫的迷夢中,祂的身形不斷地膨脹著,化作一團血肉膿腫的渦流。祂朝著亞度尼斯衝撞過來,亞度尼斯展開懷抱,身軀上無數道割傷般的裂痕豁然洞開,紗般的霧氣從人類的軀體中逸散而出,將奈亞拖入腹中。
亞度尼斯嘆息一聲。
飽足感是如此稀缺,以至於他都開始對奈亞戀戀不捨了。
遺憾的是奈亞通常在餵過他之後會消失不短的時間,一般來說百年之內都別想逮到祂的任何一具化身。亞度尼斯還真的有些好奇,如果一直不停地吃下去,是否能長時間地感到滿足——又或者說,奈亞究竟能不能在他持續不斷的吞吃中繼續維持力量。
他在萬物之主無垠的軀體邊徘徊了一會兒,儘管非常想對著祂來上一口,卻怎麼也不敢真的行動。祂的沉眠與夢境是一切存在的基礎,倘若把祂咬醒了……
他倒不是很在乎是否會因此死亡。
但他確實仍有留戀。
倒也不是什麼說不出口的話,但離開亞度尼斯之後,康斯坦丁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他拎著箱子在人群中遊盪,仿若一隻幽魂。人們看見他了,眼神流水一樣從他身上掠過,下一秒就忘了那地方還有那麼一個人。他去酒吧里點了杯酒,調酒師微笑著答應下來,轉頭取酒的功夫,回頭后就看著自己手中的酒瓶愣住,得康斯坦丁再出聲說上一次,調酒師才迅速掛上微笑,帶著微微疑惑的表情為他倒滿酒杯。
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康斯坦丁獲得了在任何店鋪消費都不必付款的特權。不過他還是照付賬單,反正刷的是亞度尼斯的卡,而亞度尼斯明面上的姓氏是韋恩,並且,毫無疑問的,那傢伙從不往外花錢。
康斯坦丁甚至試過在賭場瘋狂往外輸錢。你猜怎麼著?他輸到想吐,輸到賭場的經營者——真正的那個,而不是明面上的那個——驚慌失措地從外地飛過來向他道歉,畢恭畢敬地退還給他全部抽成,還免掉了他的賬單。
但無論是亞度尼斯還是布魯斯,甚至老韋恩夫婦,對此都沒有半點反應。
康斯坦丁猜測亞度尼斯應該是在卡上動了點什麼手腳,雖然那玩意會毀掉所有的電子設備,但那主要是因為缺少時刻注意的耐心,而非真的做不到。
從亞度尼斯身上學會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沒有什麼是那玩意真的做不到的。區別只在於後遺症的嚴重程度,以及他到底願不願意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