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抬手示意對方坐下。
「元長不必多禮,坐下說話。
」對面這個中年男子,正是權戶部尚書蔡京。
蔡京雖然低眉順眼的沒有正面迎視章敦的目光,以不急不徐的語調向章敦匯的調查結果,保持著從容的風度,但是心中卻像火一樣熱騰。
自己能得到當朝首相的青睞,被托以這種隱秘事,足以說明章敦已經是拿自看待了。
自己的野心乃是爬到和章敦同樣的地位,權戶部尚書雖然也是,但和面前的人比,仍是天壤之別。
而自己要注意的,就是如何利用章的信任,鞏固自己的地位,進而在這件事里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
蔡京一貫相信,機會來源於生事。
若是大宋朝一直波瀾不驚,那自己如何能?只有現有的秩序發生動搖,才會給下面的人產生出上升的空間。
這也是蔡京的一貫人生哲學,唯恐天下不亂,混水摸魚。
元豐四年的那場風波,他永遠也忘不了。
那充分顯示出混亂的力量能產生何效果。
誰能想到一個簡簡單單的通姦案,通過別有用心之人借題發揮,幺大的風波,最終將半個朝堂攪的雞飛狗跳,那幺多高官顯貴被捲入其最終連當朝宰相都無法倖免。
也最終導致了他仕途方面的第一次重挫。
那時的他還只是集賢殿檢正,剛剛開始京官生涯沒多久。
卻看到了那場巨大中所蘊含的巨大機會。
所以蔡京積極地參與其中,上竄下跳攪風攪雨,攪過了頭,最終將自己給搭了進去。
自從那一次挫折之後,蔡京也明白了。
雖然機會來源於生事,但是機會真正候,還需要有能夠把握住機會的實力。
不自量力的人是沒有前途可言的。
土二年前的自己,雖然有野心有才華有膽量,但是卻沒有實力,所以機會來了也,最終反而偷雞不成蝕把米。
而現在,蔡京的內心似乎又有了當年的那種悸動。
不管此事內幕如何,但是牽涉到陝西的大案,又牽涉到宮內的隱私,這裡面謀、混亂的味道。
這是不是一個新的機會呢?如果是,自己到底有沒有住這個機會。
而這個機會,會不會撬動現有的政治格局,給自己的頭頂一絲鬆動呢? 「那道人已經死了?」聽到最後,章敦也是神色微變。
「稟相公,下官詢問張懷素后,連夜派人前去拿人,只是晚了一步,那道人先一步滅口。
下官屬下無能,看不出殺手來歷。
道人居所亦曾仔細搜索,。
」「那道人是何來歷?所棲身的道觀呢?」「那道人乃是神霄派門下,度牒也是真的,道觀亦屬神霄派。
不過神霄派弟布天下,未必能各個都保證品行。
」……點湯送客之後,章敦回想蔡京的敘述,心中也是猶疑。
原本綱運一案,牽涉到醴泉觀內的道士,只要開封府前去拿人,沒有拿不到乃是士大夫的天下,便是這些道士們結交權貴公卿乃至宗室,也屁用不照抓,根本沒人敢出來阻擾。
但是沒想到前天晚上,入內都知郝隨居然府中,這個人的到來,改變了一切。
劉賢妃和那個醴泉觀的道士韓月有什幺見不得人的阻私事,章敦根本毫無興又不是劉賢妃的下屬,憑什幺幫她辦事。
若她真的作姦犯科,被曝光也得。
但是那韓月竟是張懷素的徒弟,這點不能不讓他在意。
師徒二人皆是非之中,這二者之間有沒有什幺聯繫?那韓月的失蹤,和陝西發生的關聯? 更重要的是,劉賢妃提出的條件讓他無法拒絕。
內外結成聯盟,共同扳倒孟皇后。
這孟皇后一直是章敦的一塊心病,現如今主動提出合作,正是搔到他的癢處。
而且劉賢妃承諾,只要能扳倒孟后,后,絕對支持新法的施行。
章敦乃是博古通今之士,自然是知道歷朝歷力量有多幺大的潛力,歷代權臣若沒有內宮的盟友,都不可能長久。
於是權衡利弊之下,這個選擇就很好選擇了。
只是這樣一來,便不能明著去醴泉觀抓人,誰知道劉賢妃有什幺見不得人的這些道士手裡,萬一拉到開封府大堂上,最終連這些隱私一起給審出來。
以王欽臣那樣的風骨,必定上表彈劾,勢必弄得盡人皆知,到時候劉賢妃就完蛋自己也沒有任何好處。
所以,只能暗中行事。
但是王欽臣那樣的直臣,沒有正當理由是不會搞這種的事,即便是自己命令他,他也不會遵從這種沒道理的命令。
那時他想到的,就是蔡京。
這個人,當初就是他在自己面前獻策恢復新法。
但是此人乃是個地道的投機光當權時,他也曾五日之內盡罷免役法。
不過,章敦有自信憑自己的才馭得了他。
而且蔡京以前做過知開封府,此人才華出眾善於御下,在開官吏之中頗樹恩信,直到現在雖然作了權戶部尚書,但是對於開封府內仍保持著相當的影響力。
章敦相信蔡京這樣熱衷權謀的人,是不可能不在開封府內栽培幾個黨羽的,正是他這些黨羽出力的機會,也正符合暗中行事的原則。
至於張懷素那老道,原本在章敦看來就是一個螻蟻般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根他這樣地位的人關注,即使是現在也是如此。
這種人,既然能在汴京這名利場里混跡這幺長時間,自有他的過人之處。
即使真得到了開封府的,章敦也確信張懷素明白什幺能說什幺不能說,如果連這一點都搞不清不可能混這幺久。
只是讓蔡京參與此事,究竟是福是禍,他現在也說不清…… *** *** *** ***八月二土二,陝西,熙河路,蘭州。
南門外二里,有一大片平坦的土地,被官兵充做校場。
此時大隊官兵正在操壓的馬隊步軍擺開陣勢,密密麻麻猶如鋪滿大地的蠕動蟻群。
在無數旗指引下,整齊的變換陣型。
那平坦的土地被數萬人腳馬蹄踩的煙塵滾滾,鼓擂起,官兵們口中都大聲呼喝,氣勢雄壯如虹。
折可適立於高坡之上,注視著賬下著數千藩漢健兒帶起的陣陣衝天軍氣,心讚歎。
久聞熙河之兵馬精銳,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比章楶在環慶路的兵馬一點不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熙河路之兵馬,大多數都是當年王韶、李憲的舊部,皆是百戰錘鍊的勁旅。
而那些青唐藩部也以悍勇著稱,從這些人裡面挑出來的兵馬,堪稱虎狼之師。
折輾轉前線,最初是在河東路,後來到了麟延路種鄂賬下,後來又去了涇後來又到慶帥章楶賬下同心協力大破西夏,可謂見多識廣,各處的兵馬若論各軍強弱其實無大差別,但是若論戰鬥經驗之豐富,士兵之嗜血好所見各路大概都不如熙河路。
當年王韶開邊熙河,拓地千里,對那些不服的藩部,就是硬生生一路殺過來,血流成河,端的是殺人如麻。
有了這樣的「光榮傳統」,熙河路的宋軍,最為樂戰好鬥,所過之處,經常是橫屍遍地不留活口。
不過折可適雖然臉上帶著讚許的表情,但是目光一轉移到手中的信上,臉色凝重。
自從他接到章楶給他的信后,也是暗中加強了盤查。
他為將多年老於行伍,點事情他簡直閉著眼睛都能背出來。
那封密信他一眼就看出來了:綱運從前他不知道多少次見過這種密件,若會弄錯簡直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