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偏關,黎明時分。
此地緊臨黃河,乃是遼國西京道境內一處要津。
而偏關更是天下名關,宋初將曾在此鎮守多年,屢拒遼軍進犯。
後來兩國定盟,兵戈止息。
此地變通行的重要樞紐,凡是遼夏使者往來,多半都是在此處渡過黃河。
此地緩易渡,且渡口設施齊備,各地商旅都從此過,此地便逐漸從一個軍事了商旅互市之所在。
不過此時隆冬時節,並非商旅活躍的季節,群山大地之間顯得蒼茫荒涼,唐領著數百党項戰士,已至渡口處。
對於唐雲來說,進出各國邊境如同家常便飯。
曾經作為大盜「沙鷂子」,行邊境地帶,帶領區區幾百人躲避遼國邊防軍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再曾經是西京道攔子馬出身,駐紮地區恰好就在這一代,各地大路小路關了如指掌,所以這數百人才如同入無人之境一般深入到了黃河西岸。
這數百党項戰士,自然就是仁多楚清的族人私兵。
仁多楚清雖然是西夏國內權力鬥爭的失敗者,但是到底仍算一號人物,其果料。
在知道事情原委后,毫不猶豫的將這數百私兵交給了唐雲統領。
一乎這些人日後的命運如何。
便是唐雲領著他們去爬刀山下火海,他也不雲佩服的同時,也知道這其實是仁多楚清唯一的選擇。
宋朝不是遼夏吐蕃,仁多楚清作為降人來投,宋朝便是接納他,也斷不可能留如此多的私兵在身邊。
這些兵馬日後必定要打散編入宋軍之中。
無論不會有他仁多楚清得份了,反正註定了不是自己的東西,不如用來打擊保忠,或者能立下功勛,加大自己投宋的籌碼,何樂而不為。
果然能在西夏那種嚴酷的政治環境下爬到高位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啊……唐雲心中暗嘆,便準備尋找渡船。
但是還沒等人馬撒開,周圍的野地里突然,唐雲心中一驚,難道又中了埋伏?是遼兵?再看渡口周圍的野地里突成群結隊的披甲壯士,各個都是上京道游牧部落的打扮,不只是馬賊還甚至河對岸也出現了不少人,這些人手中都持著弓箭,虎視眈眈。
渡口轉眼間便落入對方控制之下。
「唐老弟,別來無恙乎。
」人群之中一個身影越眾而出,唐雲的手握緊了大來的那人,韓月驚怒交集:「宋江,是你!?」「不才正是區區,敢問二位賢弟,這是要上哪裡去?」唐雲冷冷得看著宋江,這個人實在是太神秘了,他顯然是早就在這裡等著他道是無所不知的神仙?此人到底是敵是友?他直覺整件事裡面,這個宋暗中活動。
他到底扮演什麽角色? 「宋兄,閣下是專程在這裡等我們的嗎?」「不敢,不欲節外生枝而已。
」「你到底是為誰效力?」「唐老弟聰明人,難道還猜不出來嗎?」「宋遼相爭,西夏得利。
你是一品堂的人?不,你似乎有你自己的目的。
仁」「果然高明,唐老弟不愧是李公之後。
」「你知道我的身世?你到底什麽來路?你曾在紅娘子門下行走,那何灌意圖遼主……是不是你在暗中推波助瀾?慢著,還有遼國的內應,難道也是這三方之間穿針引線,就是為了搞得天下大亂?」「李公李公,有子如此,你卻是可以瞑目了……」宋江仰天長嘆。
「你認識我爹爹?你知道我的身世,你認識我爹爹?」「當年李公為將之時,某乃是李公麾下一親隨小校。
」「你,你究竟是何人?宋江到底是不是你的真名?」「哈哈哈,某家當年在李公麾下時乃是一默默無聞之輩,因此時候也僥倖逃的清洗。
宋江乃是假名,某家實姓任,名得敬。
任得敬是也!」唐雲和韓月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衝擊震驚了。
「你……你是先父舊部?」「正是,我任得敬一生唯一佩服的,便是李公,除此之外芸芸眾生,皆不足你可知我等此行之目的?」「不外乎是為了去阻止何灌。
」「那你讓不讓我們過去?」「你們為何要去阻止何灌?」「為了天下蒼生,為了不讓梁氏奸謀得逞,為了繼承先父之遺志!」韓月大繼承李公遺志,那你知不知道李公畢生心愿究竟為何?」「先父畢生心愿,便是扶保李氏驅除外戚,使西夏行漢禮用漢制,不再作為被中原鄙視嘲笑,將這西北數千里江山變為小中華。
宋夏兩國永止王戈,不再受刀兵之苦,天下太平。
」「說得好,不過,李公最終還是失敗了。
」「那又如何?」「那就說明,李公這條路,說到底仍是走不通的。
」宋江的表情變得阻沉下家當年,也是親眼看著李公事敗身死族滅,從那時起,某家便知道這條好,但卻是一條死胡同。
某家曾在李公墓前立誓要繼承李公遺志,但是走那條老路,某家亦有自己選擇的道路。
」「你?」唐雲當真吃了一驚,沒想到眼前這個漢子,竟然也是自己父親志向。
看來除了自己之外,仍有其他的仁人志士在暗中默默積累著力量。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李公當年以一漢人之身,試圖推動整個党項胡人漢於緣木求魚。
胡人終究是胡人,便是說漢語用漢制行漢禮衣漢服,他們人!胡人永遠成為不了漢人!這便是李公當年敗因所在!而你若想扶保乾順,以為能轉化他們歸漢,那就大錯特錯!最終結果,必然如同李公,以失敗告終!」唐雲聽得宋江竟然說出這樣一番大道理,不由得驚詫莫名。
這樣一個江湖漢能夠將世情看得如此透徹,很有些國士無雙的勁頭,這樣的人……梟雄之輩! 不過這不代表唐雲就此認輸,事實上這宋江口口聲聲都是說自己的不是,好無比正確,這也讓人覺得刺耳。
唐雲譏諷的道:「閣下口口聲聲言某家,那請問閣下有何良策以教我?」「某之策不過反其道而行之罷了,西夏乃是胡人的國度,要想讓它漢化,唯變成漢人的國度。
」唐雲韓月全都張大了嘴巴,這等荒謬絕倫的論調,他這輩子是頭一次聽說。
將西夏變成漢人國度,那其實和滅亡党項也沒什麽區別,這等事大概連遼宋這樣難以做到。
這等話說了也等於沒說。
若此事輕輕鬆鬆便可辦到,大概宋不用打這麽多年戰爭了。
「閣下高論。
」韓月譏諷之意非常清楚。
「韓老弟以為某家只是徒知大言之輩嗎?當今西夏人口不過數土萬,然而其党項人才有多少?便是算上吐蕃回鶻等藩人部落,也比不過漢人之數。
現如今西夏國內,漢人已佔舉國之半,已經成為最大的族群,便是朝堂之上,漢臣亦比比皆是。
只不過漢人地位太低,一貫為胡人驅使為奴,不受人重」「若是這股力量動員起來,老弟以為沒有機會嗎?」宋江侃侃而談,顯得非你也說漢人百餘年一貫受胡人壓制,那胡人豈會坐視漢人翻身?」韓月毫誰說漢人便不能翻身,梁氏竊權近三土年,那些党項貴人有誰敢不聽話嗎?」「梁氏?梁氏豈是……」唐雲冷笑著剛要反駁,但是突然嘎然而止。
他突然其實從血統上說,梁乙埋、梁太后可都是正正經經的漢人,梁氏一族絕也都是漢族。
雖然他們早就淡忘了自己的漢人身份,但是從血統上說,是真正的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