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輕輕地推開,清秀的少年端著一瓶酒走了進來,輕手輕腳地放在秦飛揚身前的茶几上。
"大哥,您的威士忌。
""你在家排行第七嗎?""啊?不是啊!"不提防秦飛揚的突然發問,轉身欲走的小七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
"哦?那怎麼叫你小七?"因著藺扶蘇的關係,秦飛揚對這個不起眼的服務生也起了一分好奇。
小七從未想過會有和黑道大哥聊天的一日,以前從娛樂城的同事處得來的關於秦飛揚冷酷無情的形象讓他始終帶著一份畏懼,但當面對眼前這個和顏悅色的面孔時,畏懼之外漸漸升起一股興奮--畢竟不是誰都能有幸和呼風喚雨的聯英社大哥談天的。
"我姓齊,相熟的朋友都叫我小齊,後來喊著喊著就變成小七了。
"望著少年激動不已的神情,秦飛揚有著疑惑,"你不是藺醫生的弟弟嗎?怎麼不同姓?"提起藺扶蘇,小七的話一下子多了起來,"你說扶蘇哥啊?!我們不是親兄弟啦,他和我都是孤兒院里長大的,我剛進孤兒院的時候就是扶蘇哥照顧我的,像親哥哥一樣,後來從孤兒院出來也一直叫他哥哥。
"來不及為藺扶蘇的身世驚訝,辦公室的門哐地撞開,石炎火大咧咧地叫著衝進來,"大哥,大圈仔那幫人在我們的地盤上賣白粉......"話未說完,看清屋子裡並非秦飛揚一人,餘下的內容自動咽回了肚子。
"有時間了再找你聊天,先出去做事吧!"沒有搭理石炎火,秦飛揚笑著打發走了小七。
看到少年識趣地關緊房門,秦飛揚收起溫和的假相冷冷橫了石炎火一眼,"我說過多少次了,要記得敲門!"面對老大不悅的神色,石炎火訕笑著解釋,"大哥,這不遇著急事了嗎!""算了,"無意再和這個莽撞的兄弟計較,秦飛揚直奔重點,"大圈仔這次帶了幾個人?在哪個場子賣的?有多少白粉?""是在咱們尖沙嘴的那幾家舞廳,這小子帶著十幾個人,打著咱們聯英社的旗號賣給來舞廳玩兒的人,目前還不清楚他手裡有多少白粉,不過從這幾天他出手的貨來看,少說也賺了一百萬,今晚肯定還會去。
他們動作太大,很容易招來條子。
""阿火,你現在去調些兄弟過來,讓他們去尖沙嘴集合,今晚你跟我去把那些垃圾從場子里清出去。
咱們雖然也是做白粉的,卻不必給別人背這個黑鍋。
""知道了,我這就去。
"石炎火出去了,秦飛揚重新拿起文件披閱,平靜依舊的面容看不出絲毫惱怒,唯有雙眸中泄出的陰騭目光預示著今晚的腥風血雨。
****************"叮咚......叮咚......"持續不斷的門鈴聲在深夜響起,將藺扶蘇自深沉的夢境中拉出,睡眼惺忪地披上睡衣走到玄關處,從門鏡中看出去,樓道里明亮的燈光下是兩個男人高大的身影。
門猛地拉開,藺扶蘇隔著老式的防盜門無言注視著兩名不速之客。
"藺醫生,晚上好!"禮貌地問候自秦飛揚口中發出,一旁的石炎火滿臉陪笑地附和著。
"現在是凌晨,如果要問候的話,應該是早上好。
"凌厲的目光撲向秦飛揚,被迫醒來的起床氣毫不遲疑地發作出來,良好的教養束縛了藺扶蘇粗鄙辭彙的發揮,不得不以柔和的語調配合唇邊譏諷的微笑表達出此刻的憤怒。
"早上好,藺醫生,不請朋友進去坐坐嗎?"秦飛揚從善如流地接受了指正。
藺扶蘇已經清醒的頭腦開始發出警戒的信號:這麼晚了,秦飛揚到底要做什麼?"對不起,我沒有在凌晨三點接待客人的習慣。
"搭在門把上的手用力一推,藺扶蘇決定儘快結束這次拜訪,"再見!"眼看還有一絲縫隙就要關上的大門在一隻粗大手掌的阻礙下停止了閉合的趨勢,石炎火的右手穿過防盜門上的空隙成功阻止了藺扶蘇的意圖。
面對年輕醫生美麗鳳眼射出的刀般視線,石炎火有著一瞬間的瑟縮,但為了自家大哥著想,還是硬著頭皮向藺扶蘇乞求,"藺醫生,我大哥受傷了,麻煩您給看一下,治完了我們馬上就走。
"受傷了?藺扶蘇懷疑地看向站姿筆挺的男人,悠然自在的神色哪裡有一絲傷患的樣子,正要拒絕,掠過秦飛揚腰際的目光被衣服上的一塊褐色痕迹引住,再仔細看看,原來是滲出的鮮血。
皺了皺眉頭,藺扶蘇還是決定不予理會,"你們可以去醫院掛急診,現在還不到我上班的時間。
"面對藺扶蘇的抗拒姿態,一直微笑聽著兩人對話的秦飛揚開口了,"小七是個好孩子,性格乖巧,長得也不錯,最近有不少客人都在打聽他的出場費。
"明顯的威脅讓關門的動作瞬間停住,藺扶蘇沉默片刻,打開防盜門,不甘不願地看著秦飛揚登堂入室。
第四章(下)客廳的燈打開了,明亮的光線照亮整棟屋子,三室兩廳的寬敞格局布置得簡潔舒適,秦飛揚不待招呼信步走到客廳里的長排沙發上坐下,自在得仿若主人一般。
出於職業習慣,醫生的家中或多或少會準備些醫療用具,藺扶蘇從書房中找出急診藥箱,毫不理會身邊跟進跟出想要幫忙的石炎火,陰沉著臉色走向秦飛揚。
"傷在哪兒?"冷硬的口氣讓秦飛揚挑高一邊的眉毛,"藺醫生都是這樣問診的么?你的病人沒有向醫院投訴過?"藺扶蘇一記冷眼扔過去,"到底治不治?""治,治......大哥的傷在後腰上。
"看到自家大哥這個時候還在撩撥藺扶蘇的脾氣,石炎火實在無言得很,只得在兩人中間打圓場。
不顧秦飛揚會否怪罪自己多事,上前一把掀起他的襯衣,露出那道橫亘腰間的刀傷。
傷處在來之前已經做了簡單包紮,但仍有血跡滲了出來。
石炎火解下纏裹的紗布,近二十公分長的傷口從脊柱呈半圓劃過左後腰,綻開的皮肉外翻著,猙獰可怖,唯一可喜的是刀口並不很深,鮮血流到這時已漸漸止住。
藺扶蘇俯下身子察看傷口,不由皺了皺眉頭,本以為是皮肉小傷,沒想到如此嚴重,看樣子得縫上個十七八針,偷眼打量秦飛揚,卻見那人仍是一副雲淡風情的神氣。
儘管不甚喜歡這人,藺扶蘇卻也不免起了幾分敬佩。
"把衣服脫了趴下,我要縫合傷口。
"藺扶蘇一邊從藥箱中尋找縫合針,一邊冷然吩咐。
不待秦飛揚動作,石炎火已麻利地解開襯衣紐扣,連同外套替他一起除了下來,然後扶著秦飛揚在沙發上趴好。
棉花蘸著酒精塗抹在傷口周圍,一點點清去血污。
傷口碰到酒精頓時一陣激痛,秦飛揚不曾提防,一時沒忍住,一記悶哼脫口而出。
看到老大額頭冒出的冷汗和藺扶蘇大開大闔的手上動作,石炎火的心倏地提到嗓子眼,戰戰兢兢地陪笑,"藺醫生,您下手能輕點么?"藺扶蘇一邊穿上縫合線一邊沖石炎火笑得溫柔非常,"既然怕疼,當初就別逞兇鬥狠,既要逞兇鬥狠,那就練好功夫做到全身而退,既然做不到全身而退,那受了傷就去找個和氣的醫生,既然你們非要找我,那有什麼難受的就只好忍著了,"說到這裡,語氣更形輕柔,"順便再告訴你們,我這裡沒有麻藥,待會兒縫合的時候會很疼,麻煩揚哥忍一忍,萬一叫聲大了驚到我,我手一抖會縫偏,還要拆了重新來過,到時更受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