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趙侑…”
良久未得到回答。
“你哭了嗎？”
趙侑頓了下，悶悶得別過頭，“沒有…”
明明是正在愧疚於過去的趙侑，所說的似乎是對不起自己，但是樓之冉腦海里莫名其妙浮起的念頭卻是——趙侑原來比她以為得更在意她。
她抱住了趙侑。趙侑被抱得一懵。兩人方才正是親密著，於是不可避免得陷入近乎赤裸得依偎著的姿態。
肌膚的接觸間，趙侑更是難堪得想把自己埋起來。可是她的手臂也被摟住了。
“那不是你的錯…”樓之冉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因為挨得很近，每一個字都彷彿踩在趙侑的心上。
“如果非要怪，應該怪我自己。”
趙侑沒去看樓之冉，因此錯過了那清亮澄澈的明眸望向她時的心疼。
已經過去好幾年了，不能說樓之冉毫不在意了，但是理由終究是很複雜的。卻沒料到趙侑會因此自責。
樓之冉說：“是我自己的決定，那以後，都應該由我自己承擔的。”
是這樣的嗎？
趙侑不明白。
也許她是在鑽牛角尖了。畢竟沒有人能夠預測，自己在當下做出的每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選擇，都是能經得未來驗證的正確性的，而不會後悔的。
如果樓之冉只是她過去的一個普通同學，而沒有發展起這段關係，那麼那席話的勸告，也已經是仁至義盡的程度，本就是很正常的。
她未必會惦記一個路上擦肩而過的人。
人本就有親疏之分，待所有人都熱情至極、送佛送到西的大善人，本也只是少數。
何況，成年人之間的社會規則要更殘酷。不落井下石，有的時候已經是仁善了。
幾年入社會後的經歷，讓樓之冉改變了很多。但是從小都被家庭、學校的象牙塔保護著，進入成年期的趙侑，好像性情始終沒有發生多大改變。
可能也是因為如此。即使樓之冉明知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在面對趙侑時，仍然不覺恍惚，彷彿回到記憶里的某一刻，看到女孩在等著她，看到她時神情很自然，“好久不見。”
原來是好久不見了。
樓之冉沒想過要喜歡趙侑那麼久。就像過去還沒有現在這麼差勁時，她都沒想過自己能和對方在一起。
也不是喜歡一個人，就要和她在一起吧。
她們好幾年沒有聯繫，如果是尋常人，幾年前單方面暗戀過的人，早該忘記了。
可能是因為後來的生活太單調了。回憶被不斷加工美化，原本只是一些惦念的人也變得難以割捨。
離開校園的第一個月，樓之冉很難適應從校園驟然進入社會的脫節感。長得漂亮在她找工作時似乎起了些幫助，如果只是尋常樣貌高中沒畢業恐怕要更難。
但工作后，這又成了被他人覬覦的原罪。父母卻總是在說，omega就不適合去工作，嫁人生子才是穩當的道理。明明最開始讓她退學早點進社會工作的也是他們。
在和不熟悉的人合租的出租房裡，樓之冉連哭都只能憋紅了眼，讓眼淚悄無聲息得落下。可是也沒法對任何人說出怨怪的話。似乎是只能怪自己，omega成績一般所以輟學是理所當然的吧。
但是還是不由得問自己，為什麼未來的人生要過成這樣的。和曾經所想象過的未來，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個曾經站在走廊的光里，抬起頭望向自己的女孩，必將擁有和她不同的未來。
趙侑站在樓梯口，看起來等了很久。她看向人的時候，眼神有一種莫名的真誠，像是小鹿一樣乾淨。難怪第一次選班委時，就會讓人覺得，是看起來就很正直的人。於是單薄的身形，也帶來了安全感。
“要一起回去嗎？”是還沒有分化時的趙侑。
但後面回想，這是她們整個高中唯一一次兩個人相處的時候吧。
所以畢業后，也只是不太熟悉的初中同學的關係而已。
是因為當了班長，就覺得自己有了照顧同班同學的責任了嗎？明明自己才是個沒分化的小朋友。
可是那樣出乎意料得出現在那裡，還是很難讓人不在意。等意識到的時候，在并行著回去之後，已經忍不住再想起對方。
喜歡，也不一定就要在一起吧。
初中時就不熟，那之後樓之冉也沒有聯繫過趙侑。
可是情緒低落到一個程度，莫名其妙得忽然就又想起了趙侑。等理智慢慢上來，已經打開了手機，空白的頁面里唯一的方框，是她發出的消息。
［我退學了。］
樓之冉把手機背過，屏幕壓到被子上，她有些懊惱自己的衝動，還是攥著手機，卻又不敢去看那個消息攔。直到手機振動，她才拿起，在屏幕上出現了趙侑的名字。
趙侑打來了電話。
關於退學這件事，樓之冉是有過後悔的。後悔自己選擇了輟學。可是當時父母的態度和逼得那樣緊的氛圍，她承受不住那種彷彿是自己在拖累所有人的壓力。
後面那麼多人里，也有說她這樣是給父母減輕負擔，早入社會也好，當然私下裡也有冷嘲熱諷的，說讀私立中學一年學費也就要花掉兩萬，結果成績還不怎麼樣。
樓之冉沒有讓自己去在意那些人的想法。但如果是趙侑的想法，她卻不免會在意。
好像那天晚上也沒有說什麼。趙侑第一次和她講了那麼多話。明明初中時，問她題目也好，都不會聊學習以外的話。
可是原來趙侑也會關心她，這難免讓樓之冉感到意外。在已經分別那麼久，以為早該被忘記的時刻。那些在腦海里逐漸淡化的關於對方的記憶，忽然伴隨著電話再次被喚醒。
喜歡不是持續的狀態，是被很多個短暫的瞬間構成的。
是再次感受到過去曾心動的瞬間，重拾的喜歡。
趙侑責任心很強。樓之冉一直都知道。就像最早那次，因為是班長就要照顧她的人，怎麼會不重責任。但也不應該把和自己無關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趙侑不知道戀人間的關係界定沒有那麼親密。
樓之冉印象里，趙侑中學時，就是班級里經常被包圍著問題的學霸，倒不是她學問最為卓識，卻是最為耐心的一個。
她們在一起，可能也有很大程度是因為對方性情里的這點吧。畢竟她一直是那樣的人。
如果是稀里糊塗得和其他人，樓之冉可能會後悔。但是面對的是趙侑，給了趙侑，她是不後悔的。她很喜歡對方，卻也不想以此要挾著讓她對自己負責，而把她綁在身邊。
雖然她明知道以趙侑的性情，這樣做也是確實可以實現的。只要趙侑還是那個她認識的趙侑的話。可是樓之冉不想這麼做。
然而她們還是在一起了。在樓之冉對此一點希望都不抱的想法里。
但其實女朋友，也只是女朋友而已。就算是已經結婚的伴侶，同床異夢、貌合神離的多得是。
也就是趙侑，有了女朋友，好像是認養了一個沒血緣的女兒，還是正處於法定撫養義務的時期。會為了沒能堅持勸說女兒不要在高中輟學而自責。
樓之冉摸了下趙侑的頭，眼神很溫柔，趙侑綳著的弦有些鬆了。但在覺察到自己剛剛悄悄紅了眼，又覺得有點丟臉。
總之是出於傾述，亦或者是，愧疚，所以袒露了自己的想法。過去是自私的也好，無為也罷，是因為珍愛現在，所以對於曾經有機會挽回的過去就更加可惜。反而是樓之冉先於她放下了。
樓之冉察覺到趙侑看向她，便也看回趙侑。趙侑一時沒能及時收回視線，只能硬著頭皮對視上。兩人本來已經挨得很近了。於是趙侑連呼吸都忍不住放慢了。
趙侑睜著眼，睜了幾秒，才酸澀得忍不住眨了下眼，她的眼圈有點紅，睜著圓溜溜的眼眸，有點像是剛被吵醒的兔子，被忽然竄出的人嚇到了的神情，說了個“我…”就又停住了。
趙侑有些難為情，心裡惦記著事，忍不住道，“你會不會後悔…”她話說出來，又閉了嘴。意識到自己這樣一句，可能會讓樓之冉順著否認了。於是一時又不想說了。
她們才剛確認關係沒幾天，就同居有些過於匆忙了。這趙侑主動提出的，但其實還是權宜之計。她只是不想讓樓之冉回去承受那些壓力。但距離能讓樓之冉留在A市，恐怕還有些距離。
可惜她現在沒有工作，還沒有經濟實力…倘若她能再大幾歲呢。如果是已經工作了，那也許…
趙侑懊悔的情緒已經可以從神情透露出了。樓之冉沒懂趙侑想說的是什麼，但是看到她的神情，心裡不自覺有了思量，她給趙侑添麻煩了。
“我不會後悔…”樓之冉說道。無論是在一起還是…從最開始來到A市。
趙侑抬起臉看她，猶豫著想說什麼。
樓之冉向前傾，吻上了她的唇。趙侑睜大眼睛，有些茫然和無措，但很快又被那種親吻里流露出的溫柔所感化，身體放鬆了下來，攬住了對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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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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