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字一句,憤怒非常。
是了,斐孤想贏的話,不擇手段也能贏。
只是想讓他輸的人是苦楝。
他永遠會輸給苦楝。
斐孤終於發問:“你是誰?”
“我?不就是你手中那把劍嗎?”
斐孤又不言語了。
“你不恨她嗎?她騙了你,殺了她,拉她一起陪葬!”那人著急道。
斐孤疲憊地應了一句:“我累了。”
“難道你真的不恨她嗎?殺了她或者不要死!”那人執著地反覆追問,試圖喚起他的回應。
“你是劍靈罷。”斐孤慢慢道,像燃燒殆盡的蠟燭一般十分倦怠,“我恨她。”
“可是我捨不得。”
他自嘲道:“即便拉她陪葬,她心裡也不會有我,又有什麼意思呢?”
劍靈似乎被他氣得不輕,恨鐵不成鋼道:“那就一定要死嗎?你知不知道,你這一死便會成為那些仙家口口相傳的笑話!”
“若不是你一心求死,即便是西天也奈何不了你,你又為何一定要死?”
“不要死。”劍靈語氣低落下來,“你知不知道你死了,連一縷魂魄都不會留下了,你會徹徹底底消失在這天地間,再無迴轉的餘地。”
“我真的累了。”斐孤閉眼道,“我想結束這一切了。”
法陣的真火燒得越來越旺,斐孤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劍靈沉默半晌,忽然開口道:“若我說她喜歡你,你還甘心就這麼死去嗎?”
斐孤猝然睜眼,又頹然道:“怎麼可能?”
劍靈認真道:“還記得你與她定下的魂契嗎?”
斐孤怔然:“記得。”
“那魂契必須要兩人彼此鍾情才能借契。”
“不可能。”斐孤不信,“那不就是尋常合籍的魂契嗎?”
劍靈冷哼一聲:“你是在那本古籍上學的咒法不是嗎?我主人研製的魂契又豈是尋常魂契可以比擬的?”
“此名牽魂契,無論仙凡妖魔,只要兩心相許便可結契,一旦結契,只要一方施法念咒,無論對方身在何處都可以帶她回來,步入一個只有你與她才能去的地方。”
“那個地方,凡人把它叫做天涯海角,我的主人命名為宿心地。”
“你騙我罷?”斐孤壓根不信,“你又如何得知這魂契一定是相愛之人才能定下。”
劍靈振奮的語氣一下又低下去,似乎又帶了幾分怨恨:“我的主人便無法與他鐘情之人結契,皆因她對我主人毫無情意。”
他語帶諷刺:“為她研製的牽魂契,我的主人想要無論何時都能立即出現保護她,帶她避世隱居,結果卻沒法與她結契,還要騙自己是自己做錯了。”
劍靈憤怒起來:“區區魂契,我的主人如此神通廣大,怎麼可能會做錯?”
斐孤壓根沒有聽到他後面說的一大堆了,巨大的喜悅讓他有了求生之意,旋即又失落下去:“算了,她話已至此,只想讓我死,又怎麼可能喜歡我?”
劍靈快要被他氣死:“怎麼不可能?姑娘家一時生氣,看不清自己的心也有可能,她不喜歡你怎麼可能和你結契?你好不容易讓她喜歡你了,都不問清楚怎麼行?你就是要死也要死個明白罷!”
“何況她亦是明刀明槍,很明顯就是嘴硬心軟。”劍靈冷哼一聲,又意有所指地在貶低誰:“比一些花言巧語,溫柔相待,結果連牽魂契都定不下的人好多了。”
“試試吧,你念咒試試看。”
“你這樣不擇手段的人忽然沒了鬥志像什麼樣子,你又不是沒有被她打傷過,這又算得了什麼?”
“不要死,真的不要死。”
劍靈不斷開解他,斐孤冷靜下來,遙想這一路不擇手段就是為了讓苦楝喜歡他。眼下有了證據,他應當同她要個真正的答案。
萬一呢,萬一她真的喜歡他呢?
“咒法是什麼?”斐孤開口問道。
劍靈終於滿意道:“弗離。”
斐孤忍著真火焚燒,正耐心等他下文,結果半晌無話,他才詫異道:“沒了?”
“沒了啊。”劍靈莫名其妙,“誰說咒法一定要一長串?你喚一聲便可。”
斐孤心情忽然好了起來,可試圖施法之時才覺此身意滯神虛,法力難以運轉,這下是真掙脫不開這轉靈陣了。
斐孤有些尷尬,劍靈無奈:“小子,算你走運,我便幫你一把,切勿再輕生了!”
話音剛落,獨還驟然化作一把巨劍,鋒芒耀眼,劍身生生一寸寸撐破轉靈陣,。
只聽天地之間一聲爆裂巨響,奚殷忽然嘔出一口鮮血,搖搖欲墜,司命大驚,連忙扶著人扣著他手腕,施法穩住他神魂。其餘叄人也是一驚,回頭望那魔氣衝天的黃泉,一一召出法器戒備,一邊焦急地施法加速飛離此地。
斐孤卻已輕鬆脫困,獨還飛旋而下,穩穩接住斐孤。
斐孤並不追擊,只凝神喚道:“弗離!”
剎那之間,斐孤消失在黃泉之上。
司命本緊緊扣住奚殷手腕先行施法,忽然便頹然鬆手,身體一歪,失去意識地墜下雲間。
萬丈高空,她再度飛速墜落,黃泉之上,一朵石榴花似的漂亮法陣撕開虛空,出現在眼前。
她墜落之勢便是沖著那陣法去的。
奚殷眼疾手快,早已死死抓住司命手腕,隨她一同跌下雲霧。
他神魂大損,心脈震蕩,但仍硬生生拽著人不放,眼見著離那榴花法陣越來越近,在最外層陰血陣忽然張開利爪,奚殷每近一步便受血氣衝擊。
泓虛叄人亦紛紛趕來,試圖抓住他們二人,只是他們墜落之勢太急,梨畫一行人甚至抓不住他們衣角,便被洶湧的血氣震得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