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壇之上(無情司命vs瘋批墮仙) - 榴花

唯有奚殷抓著司命不肯放手。
漂亮的榴花陣法外是張開血盆大口的殺陣,他不肯放,雙眼漫上血絲,只執著地喊:“司命!司命!”
無尋出鞘試圖抵擋那墜落之勢,卻根本接不住司命,反倒險些被血陣吞沒。
“獨還,若是她不願意應召呢?若是她抗拒呢?”斐孤閉著眼擔憂地想。
“這……我的主人沒有考慮過對方不願意這個問題,只把一切阻擋她回到他身邊的因素視為外力阻撓,一旦有人阻攔,法陣便會隨之加強,不計代價地將人帶回來,而血陣會隨之開啟,阻攔者會死在血陣下。你放心,宿心地只有結契者能踏入,任何硬闖者都得死。”
“這麼霸道?”
“那當然了,我的主人便是如此強勢。”獨還語氣十分驕傲。
確實如此,司命不斷下墜,血陣並未傷她,可是奚殷卻是狼狽極了。
眼見著離榴花陣法越來越近,無尋也不敵,被血氣衝擊,慘然墜於半空中。
奚殷還聲嘶力竭地呼喚她:“司命!”
一聲聲地喊,那人卻毫無反應。
梨畫一行人壓根沒法再進一步,似浪涌一般四溢的血氣迫使他們施法抵抗,卻是臉色越來越白,眼見奚殷狀況越來越遭,眼睛、耳朵不斷淌下血來,已有七竅流血之勢,指節泛白的手還死死抓著司命。
泓虛一劍盪去,試圖攔住他,忍不住喝道:“奚殷,回來!再上前你會魂飛魄散的!”
“我們可以從長計議,你先回來!”
拂局不過勉強撐了片刻,便被法陣擊落。而奚殷充耳不聞,倔強地拽著司命,盯著她緊閉的眉目仍不放手。
不能放了,他決不會再讓她陷入險境。
“司命!”
司命的意識早已模糊,像是落入一個溫暖的湖泊,聞著風中甘甜的花香,整個人困意重重,暈乎乎的。
只是電光火石之間,忽然聽到有人凄厲急切地呼喚她。
一聲又一聲,那樣撕心裂肺。
她陷在湖泊里,心中警鐘大作,似乎有無數繩索牽制住她,她竟是一步也邁不開。那湖水那樣清甜溫暖,卻似弱水一般讓她不斷下陷。
“司命!”
她騰出意識,凝神去辨:風聲,嘶吼聲,血氣,魔氣撲面而來,還有殺陣!
但有人緊緊拽住她,拽得她生疼。
是奚殷!
榴花陣對她而言溫暖如春,她的心似倦鳥歸林一般安定平和,意識卻在掙扎,知道那對於奚殷便是屍骨無還的深淵。
他不能再向前了!
梨畫眼見奚殷不肯放手,回身給夢窈、泓虛使眼色,後者心領神會,立刻合力施法試圖用捆仙繩將二人拽回來。
疾空之中,划然一聲,那繩索似藤蔓一般靈巧地纏上奚殷,卻在觸到司命的瞬間被極強的氣息震了回去。
叄人臉色一變,卻也顧不得這麼多,繼續施法試圖拖回奚殷。
“奚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快放手!”
“神君,先放手罷!”
叄人高聲叫喊,奚殷仍不管不顧,捆仙繩收緊,死死勒在他身上,他被強大的法力往回拉,他便借力死死拉著司命。
可血陣已不過咫尺,他散亂的髮絲一觸及那血氣便似紙灰燃盡一般,化作飛煙。
他固執地不肯放手:“司命!”
司命正在下墜,也察覺到那人手的顫抖,有熟悉的氣息法力正在被飛快地削弱,她更聽到梨畫一行人的叫喊。
她知道是奚殷在強撐,更知道奚殷是不會鬆手的。
再進一步他必死無疑。
榴花陣愈發明亮,朵朵花瓣鮮艷似火,血氣也愈發濃重,奚殷衣袍被割破,臉頰亦被無數血氣衝擊,再不能看,那隻拽住司命的手凝出團團淤血,似將死之人一般可怖。而夢窈叄人還苦苦支撐,頂力施法,但道道金光仍無可挽回地愈發黯淡。
血陣就在眼前了,奚殷已是氣若遊絲,梨畫一行人亦是精疲力竭。
不能死,不能再叫他們任何一人因她犧牲了。
無數喪生的天兵,不斷重傷的神官,不再平靜的九重天,一件件一樁樁觸目驚心。
這紛亂坍塌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個人喜歡她造成的,換而言之,他們都是因為她才遭此一劫。
她不想再見任何一人白白為她受傷了。
她想,若她此身無法掙開陣法,不若將神魂轉移於恨水劍身。
恨水!
司命心中大喊,凝神去喚,試圖將所有神力都貫注於恨水之上,她召出紅線同那些看不見的枷鎖鬥爭,心魂都震顫得疼痛起來,她仍鉚足了勁去掙脫,試圖將神魂寄託於恨水劍身,拚命召喚它。
恨水!
恨水!
轟然一聲,血陣之中忽然爆發出一道不可逼視的強大紅光,恨水猛地從司命心口橫出,一劍擊開奚殷,奚殷錯愕不已,徒勞地試圖再去抓住司命的手,但終究沒抓住,司命飛速跌落。
他模糊的眼看著司命眉間緋紅的法印明明滅滅,心口紅光熾盛,唇角卻淌下血來,只一瞬,她便消失在榴花陣中。
“司命!”奚殷無力地叫她,但人已被恨水打出數里,泓虛立刻收勢趁機去攔住奚殷。
恨水在空中疾速飛轉,似乎想要追隨他們幾人而來,奚殷眼睜睜瞧著,回身一掌擊開泓虛,飛身而去,試圖握住恨水。
榴花陣那些鮮艷的花瓣卻忽然瘋長而出,柔軟纖長的花瓣一擁而上,似綢緞一般死死纏上恨水劍身,試圖拖它回法陣,恨水像亂擺的魚尾一般不甘地掙動。那楝花斷紋的長劍被鮮紅的花瓣裹得嚴嚴實實,更多花瓣挾著強大的氣息前仆後繼,糾纏而來,劍上的紅光妖異刺眼,恨水愈發掙不開。
而奚殷的手只差那麼一點點就要握住劍柄。
咫尺之遙,奚殷只聽恨水哀鳴一聲,砉然下墜,瘋長的花瓣志得意滿地將它拖入榴花法陣,隨即湮沒在緋紅的光亮之中。
陣法已消,奚殷的手再次落了空。
“神君!”
“奚殷!”
泓虛叄人立即趕來,看他面如死灰,更加不知所措。
“我沒抓住她,什麼也沒抓住。”奚殷神色平靜,像是即將沸騰的火山一般,平靜得可怕。
夢窈也不知如何安慰,想起司命也是十分難過,喪氣地問道:“那是什麼陣法,如此奇怪。”
梨畫搖頭,看向奚殷:“我也不知,不過眼見著應當是沒有性命之憂,神君不必憂慮,待我們回去從長計議,一定能救出司命。”
奚殷一語不發,只低頭看著自己青紫的手。
泓虛默然良久,想起方才鮮艷的榴花印記,猶豫道:“我知道,那好像是牽魂契的法陣。”
奚殷猛地抬頭,梨畫、夢窈也是一驚。
“魂契?那不是道侶才能結下的契約嗎?”夢窈遲疑道,“司命怎麼可能和別人結契?”
泓虛搖頭:“我也是多年前聽說的,這牽魂契不過是個傳聞,但與尋常魂契不同,結契之後二人便有一避世之所,只要一方施法,兩人便可應召躲於那法陣之中,無人能擾。”他頓了頓,看了看眾人,躊躇道:“最重要的是……定要兩情相悅之人才可結下牽魂契。”
“不可能!”叄道聲音異口同聲道。
梨畫第一個不信:“神君你是不是記錯了,怎麼可能呢?”
“不可能的。”夢窈也搖頭附和,“會不會是那妖孽使了什麼手段?”
“可是那榴花印記……”泓虛還要解釋。
奚殷一把打斷了他,斬釘截鐵道:“只是傳說罷了。”
泓虛便再不言語,其實他也不信,在場沒人會信,只是那榴花印記如此鮮明,方才司命眉間紅印亦是同傳聞如出一轍。
可那是司命啊,再也沒人比他們在場的幾位更清楚——司命的心中容不下任何人,遑論一個卑劣的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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