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花湖的湖水清涼透骨,苦楝在水下沉眠一夜,睜眼之時才發現身邊有人嚴嚴實實地抱住她,那張熟悉的漂亮面孔在水下顯得脆弱安靜,髮絲如水一般盪開,一如往常將她牢牢摟在懷中,身體緊緊貼著她。
她猛地掙開他,一時水花四濺,苦楝從湖水中起身,退到岸上,如臨大敵地盯著水面。
那人輕嘶了一聲,狼狽地起身,慢吞吞地走出來,面色蒼白地看著她,小聲叫她:“姐姐。”
苦楝擰起眉,看他一身衣袍盡數濕透,衣領微敞,脖頸處被她咬過的傷口深可見骨,被湖水泡得發白潰爛,還有僵化的紅淌在他的脖頸,十分猙獰瘮人。
“姐姐,你好些了嗎?”他小心地問道。
“你——到這裡做什麼?”她有些不知如何應答,見了他的傷所有想開口的詰難都顯得刻薄無禮。
“我就是擔心姐姐,所以就跟來了。”他垂頭喪氣的,好似自知理虧,眼巴巴瞅她一眼。又補充道,“不是故意來煩你的。”
苦楝看著他乖順的表情和那脖頸上顯眼可怖的傷口,再度煩躁起來,沒兩步走上去,左手又塞了顆丹藥喂在他口中,右手一抬輕柔地按在他脖頸處,紫光緩緩流淌,那妖喜滋滋地笑起來,開心地望著她,苦楝別過眼,一聲不吭。
不一會兒,他脖頸處的傷口便癒合,苦楝這才撤手要走。
那隻妖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右手,懇求道:“姐姐,你不要生我氣了好不好?”
“我再也不會那樣了,姐姐。”
苦楝被他冰涼的手抓著,低頭不語。
蒲公英卻繼續道:“我也是有用處的,姐姐,下次你還可以咬我的,我——唔……”
苦楝一聽他說這話眉頭便狠狠一跳,回身一把捂住他的嘴:“昨夜之事休得再提。”
蒲公英訝異地睜大眼睛,默默點了點頭。
苦楝這才鬆開他,低聲道:“昨夜傷了你,我很抱歉,不會有下次的。”
“我沒事的,姐姐,我知道姐姐只是發情期控制不了。”他有點靦腆地笑起來。
她是真心實意道歉的,她並不知自己的凶性如此難壓制,差點置人於死地。
她看著眼前人單純呆笨的模樣,回想他那時發情期其實並沒有令她吃什麼苦頭,不過是羞恥了些,其實也非他所願罷。
她昨夜待他遠比他那時過分多了。
她默了默轉身就走,那隻蒲公英小心地揪著她的衣袖跟著她,仍舊在問:“那我們可以和好嗎?姐姐,我以後會聽話的,不會惹你生氣的。”
“我會好好修道,獨當一面。”
“姐姐我們和好,好不好?”
他亦步亦趨跟著她,身影像樹影一般籠罩住她,孩子氣地一一列舉要如何改過自新。
她嘆了嘆,想自己仗著人好脾氣,一邊說不喜歡他,一邊這樣傷了他,他輕飄飄就一筆揭過,依舊沒心沒肺待她好,她又有什麼道理一直耿耿於懷。
今日她睜眼之時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面孔,心跳得飛快,推開他不是厭煩,更似畏懼。
其實她不再介懷那時的荒唐,更在意的是他令她感到脫軌。
步調一步步被打亂,她覺得他好像只帶給她一切不安與煩躁。
可這毫無道理,她又不喜歡他,怎能仍舊把所有問題歸咎於他。
她只是見他在眼前便混亂又茫然,又不知不覺對他一再心軟退讓,長此糾纏之下更如亂麻一堆理不清楚。
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待他,怎樣都覺得彆扭煩躁。
但那隻妖就在身旁語氣真摯地求她,她還是忍不住低聲開口道:“好。”
春光漫漫,雲花湖的湖面微盪漣漪,眼前人開心地笑起來,眉眼彎彎,冒冒失失地一把抱住她,開心道:“我好開心,姐姐終於不生我氣了。”
“我真的會好好聽話,姐姐讓我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保證。”
苦楝沒奈何地嘆息,拍了拍他的背輕聲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