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壇之上(無情司命vs瘋批墮仙) - 剜心抽骨 (2/2)

她分明和他同飲了一杯酒!為何?
他想開口卻發現甚至出不了聲。
司命卻朝他走來了,他看見那雙精緻的喜鞋,上頭銹著纏枝蓮,滿眼的紅啊。
她俯身下來,裙擺拖地,忽然握住他的右手,而後他看見那張殷紅的唇吐出二字:“孤鴻。”
神劍認主,除非主人願意,否則他人無法召出,司命握著他的手,孤鴻卻輕而易舉地應召而出,落在他的手中。
那雙如雲似水的手強迫著他親手執劍反手往自己身體當胸一刺。
劍噗嗤一聲扎進身體,斐孤發不出聲,孤鴻刺入心臟的痛意遠遠不及他身上的折磨,骨頭像是被一寸寸地碾碎,再用熱燙的烙鐵釘下。
司命慢條斯理地抽出劍,看那心頭血染在他大紅的喜袍上不甚分明。
孤鴻卻哀鳴著,雪片似的劍身宛若被吞噬般一層層黯淡下來。
神劍弒主頃刻之間便化作廢鐵。可還沒完,苦楝又握住他另一隻手,按著他的手撫上孤鴻劍身,雙手使力令他親自折斷了這柄跟隨他萬年的神劍。
斐孤的手甚至沒被割破,已毫無鋒芒的孤鴻她卻猶不放過,非要他生生折斷才肯罷休。
長劍錚然墜地,現下不過是一堆廢銅爛鐵,她施施然退開一步,鬆開了他的手。
斐孤不可自抑地蜷縮起來,手顫抖著虛攏了攏,似是想抓住他的劍。
從始至終,她神情毫無波瀾,自然地彷彿是在執筆批卷。
斐孤口不能言,只得死死盯著她,臉色慘白如紙,像窒息一般急喘著。
他看她一眼都覺得痛楚翻倍,但他也明白這還遠遠沒有結束。
“恨水。”她果然再度開口,一柄楝花斷紋的長劍驟然出現。
身體上劇烈的痛楚與那耀眼的紅融為一體,鋪天蓋地將他湮沒。
斐孤竟還能分神想: 原來她是劍修。
原來那隻漂亮纖細的手在執筆之前是持劍的。
他望著她,絕望又平靜:今日原來不是花月良辰,而是他的死期,他太大意了。
他是不是要成為她第一個殺的人了?
想象之中痛快的一劍封喉沒有到來,他迎來的是比之更為慘痛難忍的抽骨之刑。
但見司命手一抬,斐孤便不受控地翻身過來臉貼在地。他微微仰頭,極艱難地試圖回頭望她。
他看不見她,只有那身嫁衣,那觸目驚心的紅。
司命已執著恨水劍順著他的脊骨生生劈下,那副修長無暇的身軀當即鮮血淋漓。
斐孤劇烈地顫抖起來,因她的劍一寸寸刺入骨骼,意圖連骨剜出。
她是要硬生生地抽他的仙骨!
是那樣漂亮的一雙手在使那樣狠毒的手段。
痛意在不斷迭加,千萬年來為妖為神,他都從未如此狼狽過。他不知道自己現下是何等模樣,像是被卸了四肢拔了牙齒的野狗,再被隨意地丟在路邊,還逢著暴雨傾盆,滿身血跡,凄慘又無助。
他從前只以為她性子冷淡了些,從未將一個只知低頭批卷的司命放在眼裡。
他以為娶她輕而易舉,現下卻要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慘痛的代價。
她遠比他想的更不可冒犯。
他開始恨她,是那樣漫長的折磨,他身上的痛意分毫未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喝的到底是什麼,能叫他如此生不如死。
她剜了他的心頭血,現下正一寸寸地抽他的仙骨,卻不屑同他說一句話。
他如螻蟻一般匍匐在她腳下,被肆無忌憚地隨意踐踏。
斐孤的喜袍確實是為婚宴而備,今日卻成為最好的遮掩,那血肉模糊的紅和喜袍不相上下。
仙骨被抽,他的神魂也在不斷拉扯,硬生生被剝離,像是從肉中生生取出長成一體的骨釘,撕扯得血肉模糊,魂體肉身無一不痛。
她的手真穩啊,沒有絲毫的遲疑,就這樣果決地剜出他的仙骨,抬手一扯將他的仙骨連根抽出。
他伏在地上,痛也叫不出聲,恨不能立即死去。
不愧是她啊,他未曾在她身上獲得片刻的甜蜜,她卻帶給了他徹骨的痛意,那樣鮮明熾烈,叫他神魂剝離,叫他奄奄一息,他如何能忘?
她終於走到他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斐孤喘著氣順著那蔥玉一般的指尖往上看,她的手上沾了他的血,她的神劍劍身也是一片紅,那身紅嫁衣也依舊十分漂亮。
真美啊,美得叫他心有餘悸。
她終於捨得對他開口,語氣隨意:“念在同僚一場,我不殺你。你既動凡情,我便成全你再入六界,好好歷經風月。”
同僚一場,他真的想笑,可惜那張慘白的面容再難牽起嘴角,他沒有一點力氣了。
他被扔下了凡間,真如喪家之犬一般毫無尊嚴地被她扔下了凡間。
司命將他的仙骨攏入袖中,搖身一變化作他的模樣,她身上已沾染了他的血氣。
這很好,她知道斐孤要這些妖魔俯首稱臣定然與他們定了血契,她要他的血與仙骨作偽裝,將這些邪魔一網打盡。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