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榕受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侮辱。
兩個月前,帝國慕氏和帝國溫氏已經表露出了簽訂聯姻的意向,雙方適婚齡者只有即將滿十八歲的她,和已滿十八歲的溫文爾。
她從見到溫文爾的第一眼起,就幻想著牽過他的臂彎,和他步入婚姻殿堂。
溫文爾和別人不一樣。和她身邊所有表面一套後背一套的貴族子弟都不一樣,慕子榕很近地觀望他,卻覺得離他很遠。
他身姿挺立,面容冷靜,打招呼時,微笑的弧度,和牽手的距離都保持在統一的刻度上。姿容秀麗又疏遠,站在無垠的月下,像一輪只可遠觀的彎月。那是絕對的自我剋制、冷靜的審視,才能養出的品格。
慕子榕知道,那冷靜疏遠背後實質是一種目下無人的傲慢。但沒關係,他不只疏遠她一個人,他對所有男男女女一視同仁。而她是所有人里能離他最近的人,因為他們身世最般配。
從認識他那天起,她就在掰著手指等待適婚的這一天,等到夜裡甜蜜地睡不著覺。父親告訴她準備聯姻的那天,她一個人偷偷去婚紗店,試了一件十六歲那年一眼看中,保留至今的婚紗。
但是訂婚儀式卻遲遲沒有開始,遑論結婚。
溫氏塞了個臨時交換生進機甲學院,這件事情無人不知,她一眼就看完了那個人的資料,女生,黑戶。
溫文爾開始天天和那個女生吃飯,不回她消息,還牽她的手。
慕子榕知道他對聯姻契約頗有微詞,但怎麼也想不到,他路邊撿個女人來作踐她的地位。亞特蘭學院誰不知道溫氏和慕氏準備聯姻,他突然找出一個女人替代她平時的位置,讓她情何以堪?!
他在表露對慕氏婚姻條件的不滿。那她也要報復他,她要他知道,不是只有他才做得出來。
慕子榕攀著這個一心一意喜歡她的暴發戶的肩膀,心裡卻在惶惑,為什麼那個和她接觸從來都不牽手的人,會牽起別的女人的手?
直到,她看見,下一幕。
轟然心碎。
從出生到十八歲,她熱烈喜歡過的人,只有那個月下少年,也是她予取予求十八年來唯一得不到的東西。
(換一下視角,豐滿一下俺的狗血
我本來想寫替身梗的,怎麼寫成了這個樣子...白月光瞬間換了個對象...)
[我撿垃圾]:老師,《帝國常用3500字》我已經認識2000個,但還是看不懂書上寫了什麼
[機維概論第一]:你繼續努力加油。
起碼爭取兩個月後離開學校把3500字認全了。
銀荔無助地趴在課桌上,頭髮亂成雜草。蛋白質跟上營養后她的頭髮就長得很快,這幾天光喝葡萄糖營養劑,又不怎麼長了。
趴了一會兒她又支棱起來了,抖抖深黑色的制服,轉身問后桌:“同學,這個在講什麼?”
沒有多少個人會盯著路邊骯髒的乞丐仔細觀看她的面容,也沒多少人會因乞丐不見了而多想,因此沒人認得出原來的她。
聯邦帝國大學機甲維修系全系486人,80%是家境普通的人,日後培育成機甲的螺絲釘式的存在。班裡只有她一個女的,又和帝國溫氏的小少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瓜葛,再加上她看起來腦子不好使的樣子,倒沒人敢主動示好。想打探的,也不是很放得下面子跑來窮酸的機維。
雖不示好,但也不至交惡。
她后桌是個戴厚黑眼鏡框的男生,同為多功能眼鏡,看上去很笨重,顯得人也木訥。他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解釋第一頁機甲構造示意圖的各個部件,銀荔一邊聽,一邊皺眉,整個人反身跨坐在凳子上,咬下手腕的皮筋胡亂把海草般的頭髮紮起。
溫文爾剛到門外,就看到她那豪放的坐姿,下意識看了眼她的下半身,還好不是裙子,再看她那胡亂薅頭髮的手,不忍直視。
顯然沒人想到少爺會親自來機維繫。黑眼鏡男生默默閉上了嘴。
銀荔叼著筆帽,她不是很習慣用光腦寫字,一邊聽一邊看,臉都湊到人手邊,“啊?你不說了嗎?”
男生雙腳一蹬,將凳腳拖開,離她遠了一點。
銀荔後知後覺別過頭去看,“哦哦,謝謝你,明天我請你吃好吃的。”
溫文爾臉上似有烏雲密布,等她慌張推開凳子飛躍出門外,低聲問:“你有錢了?見誰都請吃東西。”
“他幫助了我,我也要回報他啊。”她試探性地問:“你想好要吃什麼了嗎?”
溫文爾沒好氣地說:“你就知道吃。”
“那你要我幫你告白嗎?”銀荔興高采烈地運用新學的辭彙,“我知道怎麼告白了。”
溫文爾難以置信她每天都在學些什麼東西。
怎麼這個人越養越奇怪?
“我們要做什麼?”
溫文爾俯瞰一眼她的頭髮都是對他潔癖的傷害,“你去做個頭髮,換個衣服,今晚帶你去夜宴。”
銀荔:“呃。”
她不知道那都是什麼。但她會乖乖聽安排。
從溫暖連鎖美容院出來,銀荔每個毛孔都在自由呼吸,自由到她毛骨悚然。鏡中人也從海草般的亂髮變成有序排隊的海草,一條一條卷在身前身後。
賜予她雪白的肌膚、明媚的臉頰。
陌生極了。
銀荔用力握了握右手手心。那裡有一道撿垃圾時被破銹刀刃划穿的傷口,從食指指腹斜過掌心,曾經深可見骨,痊癒后化入掌紋。她十指間的粗糙,並未因這一個月刻意的打造而淡去疤痕,這些熟悉讓她有了一些獨屬於自己的安全感。
一排人給她強行套上一條黑色的水鑽一字肩魚尾長裙,修長的魚尾旋到小腿,又加一雙墨綠絨面的包趾高跟鞋。再加上林林總總發光發亮的項鏈手鏈頭飾耳飾。
銀荔:“……”
溫文爾吐出一口氣,黑髮雪膚,總算有了點人樣,還算順眼。
任誰也想不到這是聯邦帝國學院旁邊商業街流竄多年的小乞丐。
銀荔很委屈地邁出一步:“我不會走路了。”
溫文爾:“……”
選這條就是為了讓她別亂跑,走路小步點。
溫文爾抬起手肘,示意她挽住他臂彎,“你慢慢走,小步跨。”他低聲威脅了一句:“要是裙子裂開了,我就不要你了。”
好吧。
銀荔強忍渾身上下的不自在,把每個雞皮疙瘩都安插在包裹得密不透風的禮服里。
“普通的慈善晚會而已。”溫文爾安慰了她一句。
十八歲以前他不攜女伴,十八歲以後,女伴本應攜訂婚對象,卻意外帶上了這個路邊撿的小乞丐。
她踩著五厘米的高跟鞋也只到他的耳邊,像幼年小動物一樣委屈的鼻音隱約噴在他肩旁。
她真正代表地位而露面,此後再無安息隱退之日。
水晶燈的光線折射過溫文爾的半張臉,沉靜而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