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自己撿的垃圾,不離不棄[星際NP] - 三十七、因果 (2/2)

“請問:ta是指誰?”
“剛帶回家那個女孩。”
“和一個女僕,一個男僕,一起用飛盤,在草坪上遛狗。”
“……”
路停崢直起身子,“讓我看看。”
面前閃爍片刻,等比例的水幕拉起。五顏六色的自然色彩填滿了簡潔而空洞的辦公室。銀荔扎著羊角辮,雙手撐在膝蓋上氣喘吁吁直不起腰,視角一切,不遠處小白狗哼哧哼哧一躍而起,像塊炮彈衝出去一口銜住比它臉還大的飛盤,隨即被穿著圍裙的女僕硬生生從嘴裡拔出飛盤,它氣得追著她咬。
“不能這樣——哎呀!”
銀荔一邊維護遊戲規則一邊笑,手忙腳亂地接到飛盤,撒開腳丫子跑起來。
男僕站在原地,片刻后也跟著跑起來,等著接她的飛盤。
鶯飛草長的風聲一併飛入耳,路停崢客觀評價:“心挺大。”
“尊敬的主人,她的心臟大小經過我的測量是正常水平。”
“路易,你需要導入一本《聯邦通用雙關語》。”
“好吧。”十六默默為自己的詞庫導入雙關語教材,“我也覺得她性格樂觀,玩了就忘憂。”
路停崢從飛逝的鏡頭中仔細觀察了一下,“哦,打入敵人內部。她怎麼做到的拉上我的女管家和男管家一起玩遊戲的?”
“她說不玩就拆了他們,她會用碗筷和刀叉拆卸機器。”
“了不起。”路停崢由衷感嘆,“我還以為她會躲在房間里哭。”
“報告主人。昨晚拐走你的狗的時候她已經哭過了,目前生命體征非常穩定。”
“路易,你還有別的小報告要打嗎?”
“報告主人。她問我‘是不是還挺寂寞的?’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哦?”路停崢揚眉,帶著左眉尾的淚痣也高高抖落,像風吹過,他垂眼笑道:“能問到你回答不上來,她確實了不起。”
“難道是我需要返廠重修了?”十六進行了深刻的自我質疑,問出了這句等於拷問機器靈魂的話。
“呵呵。”路停崢不予評價,只是吩咐:“她要玩什麼就給她玩吧,這個飛盤太大了,換一個小一半的。”
“遵命。”
路停崢回來得很晚,一人一狗早早已經累倒睡著了。
銀荔不安地動了動眉,聽見細碎的腳步聲走過她的房門,半夢半醒地睜開眼。
棉花糖用小腦袋蹭了蹭她的臉,“汪!”
“沒事,我去看看。”她打起哈欠,穿著仿生人女管家給的兔耳拖鞋往外走。
從樓梯或電梯往盡頭那個黑房間走必然會經過她的房門。
銀荔揉了一眼睏倦的淚花,反手關上門:“十六,把這間門鎖住,不要讓棉花糖出來。”
十六吐槽:“它已經醒了,正在扒門。”
“拜託!”她雙手合十,“求你,把門鎖住,讓它睡覺。”
“求我受用,收到。”
走廊的仿生人隱匿在背光黑暗中,盡頭黑得像黑洞的房間悄悄打開了門,兩扇門向內敞開,裡面幽幽的亮光,等著把她吸進去。
她握了握拳,鼓起勇氣走進去。
一滴濃墨化在清水中,裡面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黑。壁燈的黃光像一層迷離的面紗,蒙在黑暗上。
在她進門的瞬間,漆黑的大門瞬間關上,她悚然回首。
“別怕,好好欣賞這裡。”
銀荔只能聽到路停崢像裹著蜜糖的毒藥般溫和的聲音傳來,卻看不見他的人影。她轉而細細打量陌生的環境,有精美的畫框內鑲嵌著細膩的人物油畫,有玻璃櫥窗內展覽的什麼東西,她分辨了一會兒,發現是一塊莫名其妙的石頭。
看了半路,她發現這是一個神秘的藏品展覽廳,展覽物沒有任何說明介紹,只被它們的主人知曉意義。
移步換景,下一件藏品,她突然心臟怦怦直跳,在如面紗的黑暗裡異常清晰。
昏黃的壁燈勻稱地分佈在兩側的牆壁,讓藏品蒙上不真切的光線。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
在看到路停崢的背影,以及他所注視的藏品時停滯。
他翠綠的眼睛淬上了一盞昏黃的燈色,隱約失真,笑著問:“美嗎?”
壁燈那樣的顏色,她只在一個人的眼裡見過,此刻卻凝固到失語。
路停崢身後,是一幅佔據了半面牆高的畫框,畫布是純黑的絲絨。黑絲絨上,釘著一扇雪白的翅膀,只有成人半臂寬的右翼。從內到外逐漸生長的羽毛最大不過指長,而靠近脊骨位置的一線羽毛撒上了凝固的血跡。血跡早已乾涸,粘黏著蓬鬆的羽翼,使之邊緣凌亂,還有飽滿如淚的血滴落在黑色絨布上,不細看難以認出痕迹。
那血有些年頭了,他拿起壁燈,映照血跡,像琥珀一樣凝固了時間與空間,浮現出渾濁的微光。
她難以自止地後退了一步。
“這是你的東西,你怕什麼?”
路停崢將壁燈放回去,飽含深情地仰望這副珍品佳作。
“不,不是我的。”
她下意識否認。
“那麼,驗一下DNA?現在郎定河不在了,沒人能攔我。”
銀荔緊緊地閉上嘴巴,緊鎖眉頭,他的影子在燈前扭曲變形,終於具象成了確切的陰謀,濃稠籠罩著她。
危機與恐懼的落難中,她聞到了他身上傳來若有若無的芬芳酒氣。她不由得假定這是他接下來可能失控的緣由,冷靜地往後退,“今天太晚了,我們明天再聊,你好好休息。”
“哎。”路停崢笑著搖頭,有點看不上她現在的笨拙,“我可不是溫文爾那樣的小孩子啊,你以為我喝多了嗎?”
“你明天,還要上班……”
“看到自己的器官,是什麼感覺?”
他又回頭,迷醉地欣賞這扇釘在牆上的翅膀,聖潔與渾濁的慾望合二為一。他等待這一刻已經太久了。
或者說,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遇到這一刻。
“你可以摘掉你的心肝脾胃掛上去試試看。”銀荔扶著櫥窗的玻璃,她胸口還貼著一把冰刃防身,不動聲色做好了反抗的準備。
“反抗沒關係,不要傷到我的藏品。”路停崢站在畫下,被釘在畫布上的羽翼照拂不到他身上,他意有所指,“你知道我想要什麼了嗎?”
“不、想、知、道。”
“我喜歡你的脾氣。棉花糖剛來到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後來就慢慢服帖了。”
“身體服了,心也不會服的。”
“心么,換心也不是什麼大事。人的適應性可比想象中的還強。”
銀荔抬起下巴,倔強的弧度。
“哎。”他又笑了一聲,寵溺孩子的氣聲,“不讓人自殺的方式也有很多種。”
他隨意地按了個按鈕,她扶著的櫥窗悄無聲息伸縮出鐐銬,在她彈開的同時牢牢鎖住她的手腕和腳踝,細細的針管從手銬中解鎖,穩准狠地扎入血管。
銀荔內心大罵變態,她本來還想試試敲碎櫥窗威脅他的,“這就是你讓他們躺倒的方法?”
“我希望你知道,方法不在完美,管用就行。”路停崢走過去,讓她毫無防備地跌倒在他懷裡,瞪著“死不瞑目”的眼睛,“你不高興嗎?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他雙手一挽,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走出藏廳,把釘在牆上的羽翼留在黑暗深處,“路易,現在開始,關掉監控,直到我說打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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