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緊繃的精神終於得到了放鬆,時然睡得格外地香,直到管家第叄次叫早,她才悠悠轉醒。
“時然小姐早安,現在是早晨9點58分,今天的天氣是晴,氣溫25-28度,今日是休息日,請注意全市的軌道交通會延遲運營時間到……”
她像往常一樣睜著朦朧的睡眼走到浴室,邊刷著牙邊聽著電子管家的新聞,甚至心情頗好地哼起了歌。直到浴室門口突然傳來響動聲,她循聲轉頭看去,一個年輕男人挺拔地立在浴室門口。
男人個子很高,還穿著她從超市淘來的打折t恤,因為受傷而失血過多的臉十分蒼白,但氣質仍然出眾,像是落難的王子,清冷漂亮的眉眼和挺拔修長的身材讓人完全無法移開目光。那雙眼睛也比她想象中更加好看,專註看人的時候沉靜又深邃,像是要將人溺進去的深海一般。他好像還有點虛弱,一隻手扶著門框,就這麼垂眸靜靜地看著她。
時然呆住,牙刷不自覺地掉了下來,她這才想起來,她昨晚救了個人。
“你……”話一出口,她才發現嘴裡還含著泡沫,連忙吐掉漱了漱口,抹了抹唇上殘留的水,“你醒了?”
男人只專註地看著她,然後低聲開口,聲音很輕,怕將她吹散了似的:“時然。”
聲音也很好聽,質感像是清冷的玉石,泛著冷冽又清晰的光。
她一愣:“你認識我?”
他指了指浴室牆邊的系統管家小屏幕:“有你的名字。”
“哦。”原來是這樣。
她把洗漱用品收拾好,然後轉頭看向他,簡單地解釋:“你昨晚倒在我家門口,我看你失血過多快死了,順手就救了你,醫療機器人給你做了簡單的止血,但你淋雨了還有點發燒,家裡沒有退燒藥了,我待會會出門去買一點。爐子上煮了點粥,如果你有力氣的話可以先簡單洗漱一下,待會我們一起吃。”
她從柜子里翻出新的洗漱用品,放在洗手台上:“你的體質比我想得要好得多,正常人受了那麼重的傷沒那麼快醒的。”
他低聲開口:“抱歉,我現在還是沒什麼力氣。”
時然覺得他能在第二天早上站起來就已經是奇迹了,也不勉強他:“那你還是回床上躺著吧,待會我把粥給你端過去。”
“謝謝你。”他微微笑,轉身扶著牆往卧室走去。
時然又忙活了一會,把粥端進了卧室,男人正靠在床上,目光打量著她床上的玩偶。
她把粥放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走玩偶塞進柜子里,指了指粥:“需要幫忙嗎?”
她也就是客套一下,沒想到他居然真的點了點頭,唇邊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麻煩你了。”
“沒事。”時然皮笑肉不笑,心想這可真是貴族家的大少爺。
她坐在床邊給他喂粥,他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時不時地抬眼看她,時然卻沒怎麼注意到。她有些走神地看著他的頭頂,黑色的發梢灑滿了窗外的陽光,像是躍動的碎金,看起來柔軟又鋒利。
看他喝粥的動作,時然更確定他是貴族家的大少爺了,普通的喝粥能喝出山珍海味的氣質,必然是從小就養成的習慣。
碗空了,她遞過紙巾讓他自己擦嘴,把通訊器遞給了他:“我馬上要出門一趟,去給你買退燒藥,大概一個小時左右,這是私密頻道的通訊器,撥出后不會留下記錄,你可以在這段時間裡聯繫一下你的家人朋友。”
他低頭把玩著那個小小的物件,看不出表情。
時然走到門口,像是又想起了什麼,回頭看他:“一個小小的請求,請讓你的家人朋友盡量不要弄出太大動靜,這個區域不是市政府的管制區,周圍有很多魚龍混雜的人,如果被發現我也很難辦。”
她是在委婉地暗示他不要被人發現他的行蹤,更不要讓傷害他的那些人知道是她救了他。
男人看著她,片刻微笑了起來:“我知道了,謝謝你。”
其實時然也有想過,把一個陌生人就這麼丟在自己家會不會不太好。她家雖然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但總有一種隱私被侵犯的不安。可她看著那張臉,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認為自己可以信任他。她嘆了口氣,看來長得好看還是有優勢。
休息日的公共軌道交通人滿為患,時然為了圖快,乾脆叫了一架空艇,現在都是自動駕駛,司機只需要盯著以防出差錯就行。在司機無聊的哈欠聲中,空艇穩穩地降落在門口。
“時小姐,今天坐空艇呀?”隔壁的鄰居出來澆花,正巧看到時然從空艇上下來。
“是的。”時然報以一個禮貌的微笑,“公共交通人太多了,買的東西又比較多,就坐空艇了。”
鄰居阿姨好心地嘆氣:“時小姐這麼年輕漂亮,性格又好,該考慮找個對象了,女孩子一個人在這種混亂的地方,總歸還是不太好的。有對象的話,起碼這個時候能幫你提一提東西呀。”
她笑:“謝謝您的關心,不過這種事不強求,要看緣分的。”
時然所在的這個城市是帝國靠東邊境的一座小城,叫做赫城,治安十分混亂。市政府內部有人和當地勢力勾結,對大多數涉及黑暗交易的違法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新任市長有野心但沒能力,在經歷了幾次清洗后還是沒能成功,最後雙方各退一步,在明面上保持著最基礎的和諧。
儘管如此,在時然住的這個街區,因為遠離富人區和市中心,政府的管轄有所鬆懈,各種混亂事件還是會經常發生,導致她每天出門都要把心提到嗓子眼。
她其實思考過移居到其他城市,但是移居申請一直在第一關就被系統自動駁回,她花了點錢託人查詢了一下原因,發現系統駁回的理由居然是在帝國的居民身份信息庫里查詢不到她,其他城沒有辦法接受她並給她頒發居民身份。
也就是說,時然是沒有身份的黑戶。只有像赫城這樣的地方,才能允許她的存在。
她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五年前她出過一次很嚴重的車禍,醒來的時候就躺在這幢房子里,房東來看她的時候說她是在出門的時候被逃竄的嫌犯撞傷了。她醒來后發現自己什麼都記不得了,去看了很多醫生都說她的大腦沒有任何問題,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導致的記憶喪失,甚至懷疑她是自己逃避,主動選擇了遺忘。
房東太太是個老好人,一邊看著虛弱的她一邊抹眼淚,說她命苦,從小父母雙亡,一個人獨立生活到今天,結果還遇到這種事。
時然有些難過,但很快振作起來,可能是托喪失記憶的福,她沒有辦法體會到失去親人那種嚴重的悲傷。
爸爸媽媽對不起,時然暗暗地想,我努力生活下去,應該就是你最希望看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