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意是被兩個傀儡人從卧榻上給揪起來的,夢裡軟玉溫香在懷,正要與那美嬌娘促成好事,結果被這兩個傀儡人嚇得魂兒都沒了。偏偏這些聽不懂人話的傀儡還用那出鞘的利刃在他褲襠里磨了磨,感情是拿他的陽物當磨刀石。
他親愛的皇帝妹妹告訴他,日後要自力更生,身為皇親國戚,更得以身作則。他須靠筆杆子賺例銀,若是交不上書稿或是敷衍應對,則扣除當月份例。開玩笑,他偌大的逍遙王府,上下百來人,都指著這些錢過活呢,他不得不硬著頭皮擔任起養家糊口的重任。
向來只懂吃喝玩樂的趙如意也開始挑燈夜讀,拿起只會寫淫詩艷曲的湖筆狼毫,洋洋洒洒地寫了一篇《建安夢華錄》。他用極盡華麗的辭藻描述建安風華,
煙柳畫橋,萍綠魚躍,十里樓台倚翠微。這是建安城迷人的繁華,也是亂世之中人人艷羨的桃花源。
趙如意是在昨日清晨交的書稿,下一個交稿日還早,本以為可以好好休憩,但還是出了意外。
“放開我!”趙如意喊破嗓子也無人敢前來幫忙。
傀儡人將他的衣衫拋頭上,便推搡著往外走。他心道不能這般被人瞧見了,因此自己胡亂地穿衣,弄得冠歪衣斜,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
他整理了一路的衣衫,這才像個人樣般地走入酒樓。雕檐外掛一黑匾,正是他常來的“秦淮酒樓”。
他先前來時,酒樓內有三兩客人,各吃各飯。今日竟然熱鬧非凡,人聲鼎沸。他剛踏入酒樓,眾人的目光便落於他身上。
他從未受到過如此矚目,不由地摸了摸臉。他晨間雖然未來得及潔面,但多半也是不髒的吧。
酒樓大堂中央搭著高台,離地半丈之高,夜間有伎人登台獻藝,這也使得秦淮酒樓聲名遠揚,乃建安城中第一酒樓。
此時高台之上放了一金漆桌案,黑漆交椅。桌案上擺文房四寶,還有厚厚一迭書稿。
趙如意被兩個傀儡架上高台,按坐在交椅之上,他訕然一笑,倒是周圍之人都未覺察出他眼底的尷尬,皆滿眼期待地看向他手中的書稿。
趙如意滿腹狐疑地瞟了一眼書稿,原來是《建安夢華錄》的拓印本。他伸手翻了翻,發覺自己的稿子竟然還被改了。在稿子的結尾,又加了一個女帝五歲時的趣聞。大周皇室昔年賜給吳王一匹西域烈馬,喚作流金騧,其毛色如金,兇悍難馴。吳王手下對此皆束手無策,無人敢近其身。五歲的清河縣主得知后,自請馴馬。那馬中之王見清河縣主身懷紫氣,也低下了高傲的頭顱,俯身認主。
趙如意嘴角一抽。這不是胡說八道么……偏偏最後的那個小故事文采斐然,語氣詼諧,編得比真相還真。若說他寫的《建安夢華錄》是一條潦草的龍,那最後的小故事便是點睛之筆。趙如意無語凝噎,為何瞎編亂造都能寫得那麼好啊!
酒樓下人走上高台,叩首道:“見過逍遙王。王爺光臨蔽店,真是令此處……”
趙如意打斷道:“行了,我又不是沒來過這兒,你有何事?”
下人指了指桌案上的文稿:“今日酒樓的客人,皆被王爺《建安夢華錄》的斐然文采所折服,慕名前來拜見。王爺請在這些文稿上落款,發放給這些客人。”
“啊?”趙如意一驚,目光對上兩個傀儡人蒙面的臭臉,又即刻噤聲。若是落款,便證實最後那個胡謅的故事是出自他手。
下人見趙如意猶豫,無聲地吐露兩字——例銀。這是包下酒樓的貴人教的。
果不其然,趙如意麵色驟變。算了算了,想起大哥的下場,還是聽嘉禾的吧。
下人為其研墨,他在每張文稿上寥寥畫了一筆,算是落下自己名款。
大堂內排起長龍,客人魚貫走上高台,興奮地從趙如意手中接過文稿,還不忘要誇上幾句。
“王爺,你寫的女帝小故事真有意思!”
“能不能請王爺日後多寫一些女帝趣事?”
“王爺,女帝真的五歲馴馬了嗎?”——問話聲剛落,傀儡人的刀鞘便抵在趙如意後背,趙如意忙不迭頷首,汗涔涔地道:“必須的,那是本王親妹,本王親眼所見。”
從白天忙至日落,趙如意快要累趴了。不過得這麼多人的喜愛,讓他喜出望外。看來以後得多寫些女帝的趣事,民眾都愛看呢。想起以前民眾對他避之不及,他竟對趙嘉禾生出幾分感激之情。他趙如意可以不是酒囊飯袋,也能做文學巨匠,從此青史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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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被徐秉行和周墨白兩人盡收眼底。周墨白甚至高價從人手中收來一張落款的文稿,遞予徐秉行。
周墨白不解道:“沒想到逍遙王竟然會撰寫讚頌陛下的故事。”他記得逍遙王和陛下並不對付,陛下也十分嫌惡這個二哥。
徐秉行匆匆閱完,指尖撫上那段女帝的小故事,字裡行間能感受到陛下的俏皮。也不知陛下是懷著如何的心情在這篇辭藻堆砌的文章後面接上如此生動活潑的故事?
他想念陛下了……
他始終記得那碟桂花糕,那聲溫柔笑語的“小孩”。
幾日不見,也不知陛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