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長安大亂,并州刺史李穆奉太后懿旨入長安清君側,結果引狼入室,李賊不僅絞死太后,還廢帝另擇新主。又過數載,李賊自立為帝,篡國竊位。大周徹底覆滅,殷王朝橫空出世。
山河破碎,諸侯割據,經過半年的蠶食吞併,天下四分:東南為吳,西南為楚,東北為燕,西北為殷。各大諸侯國之中,吳國原為弱勢,只是今歲楚國伐燕,拿下大半燕地,一躍成為諸侯之首,而大吳從燕楚戰爭中收穫二十萬戰俘,遂成為僅次於楚國的諸侯國。也正是如此,吳楚結下樑子。
當初的楚太子蕭予正雄心萬丈,意圖劍指長安,因此他須啃下吳國這塊肥肉。只是趙嘉禾可不是什麼軟爛的肥肉,而是磕牙的磐石,在趙嘉禾看來,蕭予正不過是跳樑小丑。
“既然楚王獻上如此大禮,那朕亦有賞。”趙嘉禾面上頗有嘲弄之意。她這短短一句話,抬高了自己,反倒是將蕭予正的行徑定為番邦上貢,令楚國比吳國生生地矮了一截。
來使還未出言,便被邊上驟然出現的黑衣帶刀侍衛掀翻在地。
“來啊,賞楚人首級一顆。”趙嘉禾面對一眾朝臣,氣勢磅礴,盡顯大吳聲威。
來使臉色驟變:“我乃吳人,你殺我就是殘害自己的子民!”這便是蕭予正的陰險之處,派一個吳人充當來使,逼得趙嘉禾不能出手,否則就是受眾矢之的。
趙嘉禾怎是會被拿捏之人,哂道:“既然做了楚王的倀鬼,又怎能是吳人?”
侍衛當下拔刀,砍下來使首級,血濺三尺,濡濕了大殿地板。一眾朝臣暗自叫好之餘,又心有戚戚。如此殺伐果斷,若是哪日鍘刀落在自己脖頸之上,甚至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身裹黑衣的傀儡侍衛們領來婢女清掃大殿上的血跡,割下的頭顱被放入木匣,鮮血滲出縫隙,在地上落下點點猩紅,大殿內瀰漫著一股難言的腥氣。
這場楚國的挑釁,便這般草率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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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廣廈留仙閣的公子陸陸續續被召入王宮。陛下的恩寵如風,蘭燮也只比他人多得了一日的皇恩。眾人依舊猜不透陛下的心思。
廣廈留仙閣盤踞於紫金山巔,峰巒擁翠,樓閣倚雲。這是他們成長之地,亦是曾經的家。他們早已習慣山上的冷清日子,走時難免心懷不舍。
陛下告訴他們,廣廈留仙閣的名號依舊,日後會改建成女子書院,開創女子教學的先河。陛下說,從廣廈留仙閣出來之人,猶如大鵬同風起,終會扶搖直上九萬里。
“咣噔咣噔——”車輪碾壓過建安城的青石磚,馬車穿梭於閭巷鬧市之間。
周墨白掀起車簾,鳳眸興奮地打量街上風光。閣中公子一月中只被允許下山一回,而他們這些親隨,常年圈養于山上,只有在公子下山時才得豁免。先前來城中皆是辦事,而這回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建安城的熱鬧與喧囂。
茶坊酒肆,瓦舍倉廩。水磨磚牆,十里幡旗,往來皆是錦衣花帽,紛紛濟濟。
“那家店的栗子,很好吃。”周墨白向前一指,是一家賣糖炒栗子的鋪子。隔著寬闊的街道,他也隱約嗅見炒栗子的甜香。他先前在那處為殿下剝過栗子,殿下未吃完的半包栗子隨手賞了他。他拿回去捨不得吃,慢慢悠悠等到栗子都快乾癟了才吃盡。
“還有那家的水煮蟹……”他忽然噤聲。他還不知曉水煮蟹是何滋味。他只記得那鮮嫩的蟹肉如玉脂珀屑。
“停車。”徐秉行出聲道。
“啊?”周墨白一臉不解。
“下車。”徐秉行率先走下車,周墨白緊隨其後。
徐秉行走入那並不扎眼的門臉,點了一碟子水煮河蟹和一壺顧渚紫筍,兩人在二樓窗邊落座。
周墨白眉開眼笑,拿著筷子戳螃蟹細腿,樂得像個孩子。
“我就知道公子對我最好了。”
徐秉行小口抿著茶:“吃吧。”他並無大快朵頤的興緻,滿腹心事地看向窗外。廟堂上的紛爭已經快被陛下處理完了,而後宮的硝煙才剛剛升起。他要如何才能在後宮佔有一席之地,甚至成為後宮之首呢?
周墨白開懷大吃,還細心地為徐秉行剝了一碟子蟹肉,推在他跟前:“公子,你也嘗嘗,可鮮了。”
“嗯。”徐秉行夾了一塊蟹肉,入口軟爛,鹹淡適中。
他托起腮,漫不經心地吃著,目光忽而瞥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是那失勢的二皇子,正被兩個黑衣傀儡一左一右地脅迫,走入一家酒樓。
周墨白也看到了,不禁放下筷子,扒著窗檯往外探首。
“咦,那不是逍遙王嗎?”周墨白好奇地道。
“是。”徐秉行亦側過臉,關注著趙如意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