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仙閣面首(NPH) - 32.勸告

柳卿在廊檐下取燈籠時與一隊侍衛打了個照面,蕭見衍同那些人頷首,算是見禮,隨後領著柳卿匆忙離去。
“殿下,大皇子有異況。”隔著門,侍衛彙報道。
“何事?”趙嘉禾起身穿衣。
“大皇子今日夜半派兵秘密查封中書監府。”中書監乃中書省掌管,為樞機之任,典尚書奏事。
趙嘉禾皺眉:“他是聽聞了什麼風聲嗎?”
“不曾探查到。”
“退下吧。”
趙嘉禾在屋內踱步思索片刻,心中已有計較,披上大氅推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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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墨白率先睡夢中驚醒。習武之人對腳步聲分外敏感,尤其是在這寂靜無聲的夜裡。他推了一把徐秉行,目光鋒銳地看向牢外。
一角紅羅裙的衣擺曳地,若有似無的梅花香遙遙而至。
“殿下?”即便還未看見趙嘉禾的臉,周墨白便脫口而出。他仰起首,果然見到那熟悉的柳眉杏目。
趙嘉禾立於牢房外,睨視著徐秉行:“見到我,你怎麼不覺得意外?”
徐秉行睜開眼,撫著肩上的傷,倒抽一口冷氣:“小人堅信心中念著殿下,殿下自然不會放棄小人。”
“你是念著我的好,還是念著我給你的這一鞭?”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殿下對我只有恩,我也只念殿下的恩。”
周墨白局促不安地看向趙嘉禾,生怕徐秉行又惹惱殿下,好在趙嘉禾只是輕輕一笑。
“你那裡還有製作精良的油紙傘嗎?”趙嘉禾問道。
徐秉行呼吸一滯,頷首道:“還餘一把,紅絹傘蓋,梨花木傘骨,名喚’無雙’,當世無雙。”
“能走路嗎?”
徐秉行踉蹌起身:“尚能。”
“隨本宮取傘。”趙嘉禾命人打開牢房,轉身便走。
周墨白一喜:“殿下是放我們走了?”
徐秉行抬腿便走:“記住我說的,跟我走。”
周墨白連忙噤聲,跟徐秉行走出囚牢。
趙嘉禾只給了徐周二人一刻鐘的工夫。兩人匆忙梳洗,再度出現在趙嘉禾面前時烏髮還泛著潮氣。
趙嘉禾並未多言,徐秉行也不問,周墨白更不敢出聲,三人一道下山。
坐上馬車后,趙嘉禾的面色從未有過的肅然。兩人並未見過趙嘉禾有這等容色,周墨白一動也不敢動,而徐秉行伸手覆住了趙嘉禾的手背。
趙嘉禾抬眸眄了他一眼,想要抽手卻被徐秉行攥得更緊。她皺眉道:“我並無這個心思。”
徐秉行幾盡琥珀色的眸子凝視她:“我知曉。我只想告訴殿下,不管前路如何,小人願與殿下共進退。”
趙嘉禾對上徐秉行的目光:“你該知曉我要見何人吧?”
徐秉行頷首:“殿下讓我取傘,自然是見秦將軍。”
“不錯。此多事之秋,這把傘可以敲開將軍府大門。待會我要同秦堃議事,秦夫人會招待你們。我希望你們多與秦夫人聊聊家鄉的制傘生意。”
徐秉行眸子一斂,問道:“若是夫人問女子無法拋頭露面做生意,我該如何答?”
趙嘉禾笑道:“那就告訴她,只要他的夫君行忠君之事,女子便也能拋頭露面,接管生意。”
“好。”徐秉行應道。
周墨白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叫做行忠君之事就能讓女子拋頭露面?他想著自己不如裝聾作啞算了,反正只要不多言就不會出錯。
到了將軍府後,果然如趙嘉禾所言,在下人通報送傘之事後才迎幾人進府。秦堃沉著臉,冷淡地接趙嘉禾至正廳,奉上茶水乾果,而徐周二人被秦夫人領至偏廳。
“深夜造訪,殿下有何事?”秦堃開門見山地問。
“秦將軍表忠的時機到了。”趙嘉禾落座,正色道。
“什麼意思?”
“大皇子查封了中書監府,該是秦將軍肅正朝綱的時刻了。”
秦堃一愣:“你讓我去解救孟承陽?”
趙嘉禾展顏一笑,嘴角略有嘲諷之意:“將軍為何一副吃驚和不解的模樣?大皇子只有將軍號,無授官,依法不可插手建安事務,大皇子如此行事,難道不是知法犯法嗎?況且,父皇還在,此等行徑更是與叛國無異。將軍自詡忠君愛國,此時不站出來更待何時?”
秦堃面色變得難看:“我若是出手,便是要捲入奪嫡之爭。”
“將軍覺得自己能獨善其身?若是將軍放任大皇子行事,焉知明日大皇子是否會矯詔竊國?屆時,將軍如何實現自己忠君之志?”
“你胡說什麼,大皇子怎會矯詔?陛下旨意未下,大皇子何必兵行險著?”秦堃大吃一驚。
“將軍忘記秣陵湖的女媧讖語了嗎?這是天意,遺詔上的名字是個女子。”
秦堃默然。這些日子,秣陵湖傳聞在民間鬧得沸沸揚揚。大皇子和二皇子皆派人鎮壓,但宮中並無任何動靜,也讓他品出了些許意思。最是不可能的,才接近真相,或許陛下真的要將皇位傳予皇后了……也是,皇后的雷霆手段亦是眾人有目共睹的。尤其是陛下卧床不起后,皇后替陛下批閱奏摺,逐漸把控了朝堂。
“將軍跟隨父皇征戰一生,將軍真的要見父皇的旨意被人篡改嗎?大皇子若登基,將軍焉知自己不是下一個魏將軍。”
秦堃眸子一沉。魏長明曾是吳國的武神,也曾是他引以為傲的徒弟。世人都道魏長明衝冠一怒為紅顏,叛出吳國,投靠楚國。而魏長明實則是被趙承歌逼走。魏長明掌管吳國精銳之師,為吳國開疆拓土,定下西擴之計。大皇子趙承歌成年後被授予征西將軍,拿了征西軍的虎符,與征西軍的實際掌控人魏長明起了齟齬,不惜要取魏長明性命。魏長明咽不下這口氣,便叛國投靠楚國,自此魏長明成吳國之恥。
“將軍看著大皇子和魏將軍長大,知曉兩人脾性。大皇子向來眼高手低,心性狹隘,連魏將軍這般的將才都能逼走給敵國,若不是本宮的籌謀,楚國靠著魏長明此人便能所向披靡。這等人為君,別說將軍是否有活路,吳國能有明日還不好說。”
秦堃垂眸,默然不語。魏長明的叛變是他心中之痛,但他不怪魏長明,畢竟趙承歌那般行事,傷了人心。
“將軍一生為大吳鞠躬盡瘁,清河感念將軍的赤膽忠心。如今江山風雨飄搖,清河還請將軍站出來,清君側,緝宵小,穩定朝政。”
秦堃的手落在腰側的佩劍。這把古樸的長劍,還是趙玦親自鍛造的。趙玦既是君,亦是他出生入死的兄長。無論如何,他都會守衛趙玦的國家,踐行趙玦的遺志。
此時此刻,他不得不站出來了……
秦堃嘆了口氣:“你等我消息吧。”
“好。將軍為大吳戎馬一生,不該折戟於宵小之手。望將軍行忠事,成天命。”
秦堃陡然銳利:“你確定遺詔上的名字是個女子?”
趙嘉禾頷首:“我說過,我早已知曉遺詔上寫的是誰。”
秦堃盯了她片刻,心中隱有揣測:“世人皆道皇后要掌權,我忽而覺得這其中也許有誤解。”
趙嘉禾莞爾一笑。
秦堃心中起了驚濤駭浪,但還是強壓下心緒,面上不動聲色地道:“這世間事,不是光想就能成的。若真到了那一步,自然能得到我的支持。”
“好。”趙嘉禾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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