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姊(骨科1v1) - 8.朕陪你去

宮人為陛下搬來了貴妃榻,又堆了厚厚的毯子,等把厚被子抱過來,便輕聲細語地去勸道:“陛下,您忙了一日趕過來,請先坐下休息片刻吧。”
屏風那面,長公主已經因為生病,又一次沉沉昏睡過去了。
李樂錫本可以直接過去,哪怕抱著皇姐與她緊密相貼,也不成問題,宮人們不會亂說,而她更不知道。
可他卻站在原地,神色怔然,低聲道:“是不是不應該讓皇姐同朕出宮?”
宮人一句話也不敢說,李樂錫揮了揮手,“退下吧,你們都退下吧,朕一個人守在這裡就夠了。”
用溫水打濕的帕子折好,放在額頭上,又用細軟的毛巾,一點點擦過李樂煙的身子,動作耐心又溫柔,很快就擦好了。
做完這些,李樂錫彎腰,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她的,只感覺她灼熱的呼吸噴洒出來,引得他一陣戰慄。
做完這些,他又回到屏風后,坐在貴妃榻的外側,兩隻手在膝蓋出扣在一起,安靜地有些可怕。
不,不是出宮的問題。
是他不顧逢天塔廂房內的溫度,非要胡鬧皇姐,才讓她著涼的,都是他的錯。
李樂錫越來越後悔,控制不住地煩躁,越顯得平靜,心裡就越憤怒。就那麼枯坐一夜,他才豁然起身,離開了長逸宮。
長公主病了幾日,好容易有了點精神,便披了件外衣,說要去書房作畫。
骨顏一邊給她準備紙筆,一邊問道:“南苑的梅花開了,叫小丫頭們去折一枝回來畫,公主看怎麼樣?”
南苑有一大片梅花,並不是宮人養的,而是野生的。
只因南苑在半山腰上,當初劃分為皇宮的建造範圍內時,工匠特地保留下了那片野梅,因此每到冬日,總有人愛去賞梅。
只是自從李樂錫登基,後宮常年冷清,南苑野梅也更是冷落。
李樂煙覺得自己好多了,便說道:“不必讓小丫頭去了,骨顏,今日你陪我賞梅去吧。”
骨顏說了聲好,一股腦找了暖爐出來,塞到李樂煙手裡,又去柜子里找出那件雪白的狐裘,小聲嘀咕著,“才剛見好,可得多穿點。”
臨出門時,骨柳忽然回來了。
她照例還是從暗門中走出,風塵僕僕,身著單薄的緊身勁裝。
“公主,林大人本被安置在宅院中,但不知怎麼暴露了行蹤,有官府的人上門來抓捕,說他殺了人,必定要償命。”
殺人未必是真,但償命恐怕躲不過。
李樂煙的好心情被壞了大半,皺著眉頭問:“到底怎麼回事?”
骨柳道:“如公主所猜,林大人不過是替罪羊罷了,他自從被流放到黔州,並不怨天尤人,反而勵精圖治,想要做一個稱職的地方官。雖山高路遠,可陛下想要處決的人,怎麼也逃不開。”
看來李樂錫是親自下了命令,一定要林恣死了。
那日於明闌亭賞星,李樂錫字裡行間都透露著對林恣的恨意,據說他正大言不慚說要將長公主從皇宮中救出,才惹來了李樂錫的怒火。
且不說,皇宮就是李樂煙的家,救?他怎麼敢用這個字。
而他林恣,一個小小的被流放到黔州的狀元郎,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是,對長公主心懷不軌已是不能容忍,更這樣大放厥詞,君主怎麼會放過他。
李樂煙沒有聽說還好,既然她聽說了,又顧及到與林恣的一面之緣,便隨口吩咐骨柳去試試,看能不能帶林恣避避風頭。
前幾日骨柳本來已經辦好了這件事,沒想到今日又出來了新的消息。
李樂煙擰著眉頭,半晌才道:“再出手,陛下恐怕會發現,若是追查到我這裡,不免又是一頓氣。”
可是她若是放任不管,那畢竟是當初宗漣大人和仇丞相都一起求過情的人。
骨柳道:“我們的人在接觸林大人時,發現他還有一個弟弟,叫做林唯,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俠客,武功非同尋常,只是一直在外流落,或許我們可以差人去找到他,來搭救林大人。”
如此再好不過,骨柳和骨顏不同,她從小接受的都是在學習怎麼做一個暗衛,頭腦要更加聰明靈活,在李樂煙手下見過很多,自然有勇有謀。
李樂煙同意了這個方法。
骨柳退下前,又道:“公主,藥方喝久了,尋大夫加了一味葯,有些烈性,您喝了若是身體不適,及時同奴婢說。”
李樂煙後知後覺,“啊,我前幾日的確有些發熱。”
骨柳的確注意到了她發白的臉色,擔憂道:“尋大夫沒說反應這麼大的,您……”
您還是少喝避子葯吧。
您還是同陛下,少接觸些吧。
到底,骨柳沒敢說出來,恭恭敬敬退下,又殺氣騰騰地去找了尋大夫,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弄清楚發熱的緣由,李樂煙也有些哭笑不得。
她還惦記著南苑的梅花,出門時被兩個侍衛攔下了,“長公主,您若是想出門,待屬下通傳陛下,請回宮稍等片刻。”
一波三折,李樂煙心情有些低落。
沒過一會兒,陛下倒是親自來了,一進來就把在書桌邊等候的長公主抱在自己懷裡,低頭蹭著她的臉,“皇姐要去哪裡?”
他伸手要去揉李樂煙的耳垂,她偏了偏頭,“阿錫,冰。”
李樂錫怔了怔,他剛從外面進來,手的確有些冰,便探進自己衣襟內,暖熱了才去碰她。
“南苑的梅花開了,我想出去走走,阿錫,你不必這麼緊張。倒是你,每天政事繁忙,不用說來就來的。”
李樂錫的聲音一下大了些,“不行!”
“皇姐,朕陪你去。”
他把頭埋在她的肩上,依戀地溫存了一小會兒,便帶著她往外走去。
南苑遠,又要上山,轎輦只到了山腳,李樂煙便下來了,說要自己走走。
李樂錫也隨她一起,沒讓多少宮人跟隨,只有不知道多少暗衛,默默跟在看不見的地方。
兩人沿著蜿蜒的山路慢慢往上走著,沒走一會兒,李樂煙便覺得有些熱,想要把狐裘脫了。
正要解帶子,手就被按住了。
她仰頭,李樂錫正眉頭緊蹙地望著自己。
李樂煙不由踮起腳來,眉眼彎起,伸手撫平他的眉心。
“好阿錫,總皺眉,老的快。”
李樂錫的目光便從微微兇悍,轉變成溫柔的,依賴的,愛慕的。
“皇姐今日怎麼想要來賞梅了?”
“我也是閑。”李樂煙輕聲道:“陛下卻不是,陛下身上的擔子太重,要做好君主。”
這話是李樂錫不愛聽的。
原本應該是大病初癒的李樂煙體力不好,可沒走多久,李樂錫卻膝蓋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李樂煙回頭一看,臉色一下變了,慌忙跑到他身邊,扶著他的胳膊,“阿錫,你怎麼了?”
“朕沒事。”
李樂錫不以為意,只是膝蓋卻隱隱有些顫抖,但他笑了笑,繼續往前走。
凝視著他的背影,李樂煙卻不動了。
北風凄涼,在這裡也能看到半山腰南苑的梅花,嬌艷地紅了一片。
李樂煙突然跑過去,一把抱住了皇帝陛下。
她身材纖細,即便穿著狐裘,在李樂錫高大的背影下,仍然顯得嬌小,就那麼緊緊的,緊緊摟住他。
“阿錫,我猜到了,你又做了傻事。”
“我生病是因為別的原因,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不要自己懲罰自己。”
“阿錫,你是天子,你的龍體好壞,與天下百姓息息相關,不要再任性了。”
李樂煙顫聲道:“你這樣,叫阿姊多擔心啊……”
背對著她的李樂錫卻笑了笑,這一聲阿姊,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們二人之間了。
他只是每日跪著看兩個時辰的奏摺,雖然是懲罰,但其實很輕很輕,根本不會造成什麼大問題。
只是今日他剛跪完,就聽到皇姐要出門,便急忙趕過來了,沒來得及休息。
“沒事的,阿姊。”
李樂錫轉頭,把她緊緊擁在懷中,“朕只要你好好的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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