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姊(骨科1v1) - 24.秋葉有情

李樂煙想到過無數可能性,對方發現自己隱藏了如此巨大的秘密後會是怎樣的反應。
這是欺君之罪,縱然是她,也的確不應該。
她穩住自己顫抖的心神,想起什麼似的,忽然問道:“陛下,你一直都在做傷害自己的事嗎?”
李樂錫正欲發作,聽到這句話眸子一凝。
他立時警惕道:“你去見了什麼人?都聽了些什麼話?皇姐,你知道有些賊人是想挑撥我們的關係嗎?能有今天實屬不易,你不能輕易聽信他們的!”
他一口氣辯解了那麼多,眼神中的理智搖搖欲墜。
“你總是愛哭,受傷了,生病了,知道看著難受,整夜整夜睡不著擔心你。”
李樂煙心中多少還是介懷的,無論是下雨不打傘孤身走入雨中,又或者生悶氣自己跪在祠堂堅硬冰冷的地板上,他似乎從來沒有想過他的皇姐是怎樣痛苦。
“你是只想看著我為你焦急勞累,不得安生,是嗎?”
她嘴角露出一絲慘白的笑容,往後一步步退去,直到坐到椅子上,才蹙著眉頭伸手捂住了小腹。
滿腔怒火的李樂錫霎時臉上布滿了疼惜,他走過去,蹲在她的腳邊,想碰又不敢碰的樣子,只能無助地問道:“肚子疼了嗎,對不起,朕不是有意要衝你發脾氣。”
說著,他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頭,轉身想要去宣太醫過來。
卻感覺袖子被人拉住了。
他只看到李樂煙沖他搖了搖頭,數不盡的酸澀和憤怒在心頭迸發。
“你也知道,有人要挑撥我們的關係,所以若是遇到什麼事情,都和阿姊商量好嗎?你若要問密道之事,或是出宮做什麼,我都會好好告訴你。”
“你真的會告訴我嗎?”
李樂錫並不相信,他閉了閉眼,“朕先讓太醫過來給你看看。”
說著站起身,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自從得知李樂煙懷孕,他便專門找了一位太醫,本來應該讓所有專攻婦幼之術的太醫都來看,但礙於李樂煙公主的身份太敏感,便只能挑挑揀揀。
人越少,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太醫過來的時候,李樂煙已經躺下了,隔著層層迭迭的紗幔,太醫做了診脈。
“許是動了胎氣,只是夫人的脈象與常人有所不同……”
太醫並不知道他要看護的人是誰,只在心底驚訝,陛下也許是臨幸了後宮中哪個宮女,等孩子生下來后才肯給名分。
因此他只模稜兩可稱呼為夫人。
陛下的樣子看起來對人,對胎兒都十分在意,他不敢多言,謹慎道:“恭喜陛下,夫人也許懷的是雙胎,具體如何還要時日久了再看。”
李樂錫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李樂煙頓時惶恐不已,在得知自己有孕時,她的第一反應是不能要這個孩子,而後來又因為看到阿錫不忍心,才決定留下。
沒想到竟然是雙胎!
是了,李樂煙想,她也曾是有一個雙生哥哥的,家中有這樣的事情,所以她才也懷了雙胎。
想到父皇母后,她倍感愧疚,在這樣複雜交織的痛苦心情里沉浸了片刻,便感覺四周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退下了,李樂錫也躺上來,和她肩並肩挨著。
他把頭靠在她的臉頰邊蹭了蹭,無比貼切親昵的姿勢。
“皇姐,我們好好把這兩個孩子生下來,撫養長大,好嗎?”
李樂煙說道:“我出宮是去見了林恣。”
“我一直很好奇,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要如此堅持想要把我帶離出宮。見到他的那瞬間還沒有懂,不過現在大概懂了。”
沒有什麼事情是可以遮蓋掩藏的。
她和李樂錫的事情,就彷彿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操控的人會越來越吃力,到最後自食惡果。
“你答應我,不要去查任何事情了,我們就當之前的事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她伸手牽住他,“我們好好的就夠了。”
過了良久,她才聽到李樂錫不是很高興的聲音。
“朕答應你。”
她笑了笑,窩進他懷裡,沉沉睡去了。
貼身記錄李樂錫言行舉止的起居注張載不會說話,自從被安排在了陛下身邊,他彷彿受到了重用。
然而大多數時間,帝王並不需要他出現。
因此起居注彷彿虛置。
朝堂上彈劾他的摺子只多不少,李樂錫每次看完都會隨手扔給他,讓他自己去看。
張載從不敢揣摩帝王的心情,他只是默默地把那些摺子拿回家去,放進又大又深的柜子里去。
但最近,李樂錫傳喚他的時間多了起來。
他就靜靜地跟在帝王身上。
每日寅時三刻,李樂錫著裝整齊,前去上朝,他算不上勤勉的帝王,但也絕非只會貪圖享樂之輩。
卯時,他等在殿外。
巳時,李樂錫忙完大多數事情,就會去見長公主。
他陪著長公主在花園逛逛,去的時候就會拿些珍奇的水果,遠遠的,公主拿著一把紈扇,唇邊笑意盈盈。
李樂錫就會不動聲色地看一眼張載,於是他知道,接下來都需要自己事無巨細記錄下來。
轉眼時間,日子平淡無波地過去,夏去秋來,宮中的紈扇都被收在了匣中,每日推開窗,便能看到庭院中的秋葉絢爛如火。
因為是雙胎,李樂煙的肚子比尋常有孕之人要更明顯,害怕多生事端,她便借著祈福之名躲在宮殿中不見客。
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偶爾起來走走,就連一開始需要她過問的摺子,也被李樂錫一併接管了。
骨顏又一次從外面回來,帶回一整沓信件,替公主工工整整摞在案上,才小心翼翼道:“客人走了。”
李樂煙靠在窗上,不見人,她也懶得盤發,筆直垂順的青絲落在身後。
地上鋪的毯子柔軟和厚實,坐在那裡很舒服,並不冷,但因為開著窗,偶爾有風吹進來,撩動她的髮絲亂飛,繞過眉目,彷彿要隨風遠去。
“又是那些官員的慰問信嗎?”
她隨手抽出一封,見落款是帝師宗漣大人。
一目十行地看完,她嘆了口氣,將信紙撕碎,扔進了滿杯的茶盞中。
其實無論是宗漣也好,或是與他為敵的仇夢千也罷,都是聽命於長公主。
他們之前在朝堂上動輒鼓動李樂錫立后,也都是她的屬意。
然而今後恐怕希望渺茫。
隨著這些年來她手中權利的一一轉移,這大瀾朝堂,最終都要歸於李樂錫之手。
他才是真正的帝王。
權力轉移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之事,曾經在長公主手下做事的人,未必能夠得到新帝的賞識,因此他們才萬分顧忌,害怕長公主這邊出了任何差錯。
然而,送再多慰問信又有什麼用呢?
一片絢爛的紅楓悠悠落下,正好觸碰到了李樂煙抬起的手尖,但她沒有去接,所以靜寂地飄到了她的裙角處。
“皇姐。”
聽到突如其來的聲音,李樂煙抬頭,就看見不遠處隔著大片紅楓,李樂錫正站在那裡沖她揮手。
他走過來,額頭上還有些汗珠,李樂煙自然而然地抬手用帕子幫她擦拭,李樂錫順勢低頭,偷了個香。
李樂煙頗覺無奈。
“今日好容易得了空,皇姐一個人坐在這裡是不是悶得慌,朕給你放風箏看。”他眼裡的笑快要溢出來,“你喜歡老鷹的風箏,朕已經準備好了。”
今日的風確實很好。
大片的雲堆在蔚藍的空中,李樂煙驚覺自己已經許久不願出去走了,她害怕被別人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只是當李樂錫伸出手來時,她還是握了上去。
“我聽阿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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