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姊(骨科1v1) - 2.不倫之情

“阿錫,什麼時辰了?”
銅鏡前,李樂錫站的板正,貼身公公袁相之已經為他更好玄色禮服,正半蹲著為帝王小心翼翼地整理著袖口的褶皺。
聽到床榻上傳來問話,李樂錫睜開了睏乏的眼皮,很有耐心道:“寅時五刻,皇姐再睡會兒。”
李樂煙看著他挺拔的身形,頭戴平天冠,白玉珠串掃過清朗冷肅的眉眼,天子威嚴,讓人難以接近。
她微微揚起頭,含笑道:“好。”
等人踩著尚且昏黑的天色離開后,看似是衣櫃的地方卻被推開,原來竟是一道暗門。
緊接著一位侍女走出,她長發高束,眉眼凜冽,與尋常宮人明顯不一般。
骨柳手中端著一方葯碗,跪到塌前。
李樂煙伸出細細的胳膊,葯已經冷了,她一口飲盡,苦得眉眼緊皺。
侍女骨柳憂心道:“公主,長久吃這方葯,最後必定身體虧損,您……”
“若不吃,難道真要誕下皇子不成。”
李樂煙重又躺回錦被中,眉眼倦怠,“左右吃不死,阿錫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成就,不能因為我而聲名受損,遭人挾制。”
一覺又睡了許久。
再醒來時,另一個侍女,骨顏便來稟報:“陛下賜了禮服過來,說是今夜要款待金烏國的使臣,邀您一同出席。”
前段時日,因為這件事,前朝就翻天覆地吵了一架。
宗漣為首的官員們極力主張回絕金烏國的拜訪,說是年初他們就在邊疆虎視眈眈,時不時惹事,此次前來定是目的不純。
仇夢千丞相一派則以為,隆重接待他們,彰顯大國氣度,讓金烏知道我們的實力,從此才能安安分分。
吵的不可開交,各有各的理。
李樂錫坐在高位上,聽得很是不耐煩。
骨顏道:“說是金烏國的瑪罕達王子,和君敏公主,都一同過來了,畢竟是王室,如此誠意,陛下若是拒絕了,也不說不過去,才同意下來的。”
“公主不必擔憂,無論他們是何目的,陛下英明神武,定能應付過來。”
一邊說著,一邊替樂煙長公主穿上御賜的禮服。
冬季的玄色曲裾,上面用金銀線交錯綉成的皇室暗紋,低調又尊貴,外罩輕薄的素紗襌衣。
她走進宴席間時,步履款款,貴族年輕男子們的目光無不追隨而上。
她的座位在君主的右邊,並肩而設。
這就很有意思,因為那本該是皇后之位。
如今長公主每每堂而皇之坐在那裡,總是有幾分怪異。
李樂煙後背綳直,察覺到投過來的各色眼光,臉色有些木。
李樂錫自然是稍晚一些到。
他換上了和皇長姐一樣面料款式的禮服,一進殿內就發覺到許多若有似無的目光落在皇長姐身上,心猛地往下墜,他目光不善地掃過那些人。
被他看過來的貴族子弟或年輕朝臣們紛紛低頭,不敢直視天子。
李樂錫又很煩躁。
他坐下,隔著位子握上李樂煙的手,語氣擔憂,“早就讓他們把此殿的地龍燒熱燒旺,皇姐的手卻還是這麼冰,想也是偷懶少加了炭火。”
手指絞著她的,不肯鬆開,面色冷峻地微微頷首,“傳金烏使臣。”
早些開席早些散席吧,皇姐的身子太弱,不適合出來很久。
袁相之聲音尖銳,“傳金烏使臣——”
隨著編鐘奏起禮樂,金烏使臣走入大殿。
瑪罕達王子和君敏公主走在最前面,身著金烏王室的服飾,一看就出身不凡。
跟在後面的幾位使臣便顯得普通。
幾人按照大乾朝拜君主的禮儀,規規矩矩,挑不出錯的地方。
瑪罕達王子朗聲道:“陛下萬歲,此次拜訪多有冒昧,還望恕罪。”
站在他身旁的君敏公主額心戴著紅瑪瑙頭飾,一雙眼睛很大,直勾勾盯著高坐上的皇家姐弟。
她突然出聲:“問陛下安,不知您可還記得臣女?”
此話一出,李樂煙不由抬起眼眸,正視起這位金烏國來的君敏公主。
李樂錫倒是淡淡道:“朕不記得。”
“幼時,君敏曾來到大乾小住過,當時陛下只有四歲,先皇後娘娘笑問君敏願不願意嫁給陛下做妻子,君敏不敢應是。”
“只是憑先皇后垂憐,賜給君敏一對青玉手鐲,結下良緣。”
她聲音又脆又甜,目光里多了些愛戀,就那麼在朝臣面前,絲毫不怕拒絕道:“陛下,君敏此次千里迢迢從金烏來到大乾,就是為了不辜負先皇后的美意,來全此良緣!”
說著,君敏從腰間系著的袋子里掏出一方錦盒,打開,赫然確實是對青玉手鐲。
一時之間,席間響起竊竊私語。
高坐上的二人卻難得沉默無言。
對於先皇后,李樂煙的記憶總是要更清晰些的,她記得母后輕拍自己後背哄她入睡時手心的溫度,記得母后摸著她的頭,說我們阿煙以後會嫁給什麼人呢?
她唯獨不敢在睡夢中面對母后。
因為她如今與親弟弟,李樂錫,有了不倫的關係。
李樂煙溫聲詢問,“君敏公主,可否將青玉手鐲拿來,讓本宮看看?”
雖然覺得,陛下從始至終都拉著長公主的手有些怪,但姐弟情深,他們互相扶持,也沒什麼。
君敏自然連忙應道:“自然可以。”
宮人將錦盒取過來,遞到長公主面前。
李樂煙從天子那裡抽回自己的手,青蔥指尖捏著手鐲,仔仔細細看了看,笑道:“是母後有段時日最愛戴的,後來說送人了,本宮還可惜了許久。”
天子看向她,皇姐喜歡這種款式的青玉?
還是她想母后了?
他手攥著椅子把手,低聲道:“皇姐,這是母后的遺物,留下來吧。”
李樂煙卻反問他,“留下手鐲,你要娶君敏公主?”
“怎麼可能?”
李樂錫恨不得直接把她扯進懷裡,讓她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她。
他有些氣,“皇姐,你知道我一直以來的決定。”
見他們只顧悄聲說著話,也不知在商議什麼,冷落了自己,君敏公主只好拉了拉瑪罕達王子的衣角,“王兄……”
瑪罕達王子高聲道:“陛下,手鐲之事容后再議,請先觀賞金烏此次帶來的薄禮。”
禮官唱著單子。
金烏的各色珍奇異寶在殿上展示。
李樂錫卻一會兒看看皇姐,一會兒又看看皇姐,一會兒再看看皇姐。
李樂煙:“阿錫,朝臣在看。”
李樂錫:“那又如何?”
她無奈,“言官能讓你陷入困境,作為天子,應當格外注意。”
“你又說這些。”
李樂錫深吸一口氣,揉了揉眉心。
他其實很不愛聽這些,換了任何人都會讓他暴怒,生出你竟然敢教導朕來做事的念頭。
但唯有皇姐,唯有她說的,他不想反駁。
“皇姐,朕知道了,朕會注意。”
他這麼說著,然後坐直了身子,恢復了冷肅威嚴的形象。
這次君敏公主當眾求婚,著實讓大乾朝臣確實大吃一驚。
無論是宗漣,還是仇夢千仇丞相,他們誰也想不到,金烏竟然是要把自己的公主送進大乾後宮!
要知道,大乾皇室,從李樂錫的祖父,李允開始,就都是大情種。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無論天下美人千萬,只要認定了一人,就絕對是生死相隨,不會再愛上旁人。
六宮空置,只留後位。
李樂錫從有人提起要立后成家開始,就表明自己也會如此,只是他尚且沒有遇到合適的人,所以儘管再有人催,他也只是駁回。
如此些年,儘是如此。
時間長了,朝臣們便越來越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夠被陛下看中。
只有李樂煙可悲地想,自己可悲地成為了那個女子。
無法宣之於世,不被承認的,要遭受唾棄辱罵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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