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姊(骨科1v1) - 18.會有辦法

侍女引著李樂煙到了前廳。
甫一進門,便看到薛硫正負手站在一副字畫前,不知在想些什麼。
經過幾個月的軟禁磋磨,李樂煙已然不似從前,她徑自坐到了主位上,脊背挺直,正正地看向前方。
薛硫轉過身來,冷嗤道:“長公主殿下不妨猜測一下,薛硫讓你來這裡所為何事。”
李樂煙只笑,並不說話。
薛硫耐心告罄,幾步上前,單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按在主位上,身後雕刻出的花鳥紋路映襯著她難掩驚慌的臉。
薛硫咬牙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朝中已有人在暗暗籌謀,要擁護你們李家宗族合適的孩子,選為新帝。”
“如此一來,你們便成了棄子,我薛硫自然也沒有好下場。”
有了新君,誰還會在乎他手中的這兩個人質。
“不……不可能……”
李樂煙艱難地說著,拚命想要掙扎,卻因此讓薛硫更加用力,眼看著要挺不過去了,薛硫才鬆開她。
李樂煙身子沒有任何力氣,從主位上滑落而下,她撕心裂肺地咳嗽著,努力緩了好一會兒,撐著自己重新坐到位子上。
薛硫冷眼看著,卻突然拉了她一把,李樂煙才得以坐穩。
她不想抬頭看他。
“我不想殺你,你和你姑姑長得那麼像,當初,她雖然狠心利用了我,自己反倒年紀輕輕,就沒了性命。”
薛硫這次也是真的急了,他害怕自己孤注一擲,嘔心瀝血,才籌謀了這次綁架幼帝的事,到最後落得個功虧一簣。
把這件事告訴李樂煙,聰明的長公主一定會想辦法阻止京城那邊的動作。
薛硫找人將李樂煙攙扶著,送回他們居住的地方。
她害怕李樂錫看見自己這樣會害怕,所以並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獃獃地坐在門檻上,手扶著門框。
不害怕,必然是假的。
她怕的要死,怕方才命喪於薛硫之手,怕阿錫也因此被迫害,怕大瀾從此易主,天下大變。
身後忽然貼上一個滾燙的身子。
年幼的新帝從后抱住她,輕聲問道:“皇姐,你怎麼坐在這裡?”
歪頭時看到了她脖子上明顯的掐痕。
李樂煙甚至已經遮掩過了,可他猝不及防的親昵實在無法防備,便直接暴露。
“是薛硫。”
他顫抖著手指往前探,卻不敢真的落在那斑駁痕迹上,光是看著就知道一定很疼。
“朕要殺了他,朕要把他五馬分屍。”
說著,他就想要衝出去,人都跑到院子里了,又轉過身來。
單薄年幼的身板,稚嫩暴戾的眉眼,身後是囚禁自己的一方院落,一座囹圄。
李樂煙站起身來,跑過去將他一把扯在懷裡。
“阿錫你答應我,無論如何都要保全自己,怒火是最無用之物。”
李樂錫問道:“我們還能走出這裡嗎?”
“能的,你相信皇姐嗎?”
“信。”
好不容易把孩子安撫好,李樂煙才鬆了口氣。
只是在起身時忽然察覺到受傷的地方微涼,是雙手摟在她脖子上的弟弟,正輕柔地吹拂著。
小心翼翼,又滿懷疼惜。
“皇姐不痛。”
她將他扎紮實實抱在懷裡,輕輕拍著他的肩頭安慰。
怎麼會不痛,在深宮中向來嬌貴養大的公主,哪裡受到過這樣殘忍的對待。
李樂錫用牙齒撕咬著口中的軟肉,冷不防嘗到鐵鏽的味道,是扯破了,汩汩腥咸炸開。
他閉了閉眼,費力把仇怒暫時藏在心中。
李樂錫陷入了毀天滅地的絕望和自責中,如果不是他執意要御駕親征,皇姐就不會陪他來到西高,也就不會和他一起被困在此地折辱。
心中沉痾累計,又逢寒春,他一下子就病倒了。
薛硫不肯請好的大夫過來,只隨意差人送了幾副葯,病雖然不至於熬人,但李樂錫的身子卻毀了。
春去秋來。
在西高被困了快要一年,京中仍然不願有所表態。
李樂煙心知再等下去,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她端著葯碗來到李樂錫住的屋子裡,瞧見他正坐在窗邊讀書,猶似尋常百姓家的少年郎。
若真是尋常百姓家,倒再好不過。
她輕聲喚道:“陛下讀書用功,先來將葯喝了。”
李樂錫抬頭,一雙眸若點漆的眼睛望過來,透露出幾分乖巧。
他端起葯碗,一口氣喝完,又接過李樂煙遞過來的帕子,擦拭唇上的葯漬。
“皇姐,今日,京中可有消息……”
李樂煙搖了搖頭。
不忍看他那麼拖著虛弱的身子在窗邊受涼,李樂煙喊他去塌上休息,又附身貼心地給他蓋好被子。
“陛下不必擔心,一定會有辦法的。”
這句話,已經說過無數遍了。
可真的會有辦法嗎?
若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卻是拱手將大瀾河山讓給別人。若是在這裡苟活,可希望在哪裡,前路又要怎麼走?
李樂煙坐在李樂錫原來讀書的位置上,約摸半個時辰,才抬起頭來。
她下定決心,要帶李樂錫出去。
出門時正好遇到了從外面回來的墨絕垠,相對於姐弟二人,他要更自由些,薛硫自顧不暇,沒空多在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
他手中拿著一個香囊,看到李樂煙,眼睛倏地亮起。
“公主,臣正要找您。”
李樂煙點頭,“我也有事找你。”
自從被軟禁在這裡,墨絕垠便深覺無奈,他按照長公主的命令,偷偷試圖與京中之人取得聯繫,但卻一直沒有成功。
閑暇之餘,他便在周邊閑逛。
剛開始薛硫的人還有意攔堵,後來發現他只是找一個地方吟詩作對,興許覺得他已經是個意志消沉的廢物文人,便沒有多在意了。
因此墨絕垠神不知鬼不覺,已經將周邊地形摸了個乾淨。
墨絕垠每日早晨都要到竹林中打一桶井水,好好澆灌一番。
沒想到前幾日來到井邊,卻發現桶中已經是滿的了。
一連三日,日日如此,他不由有些納悶。
於是今日,他特意早到了一個時辰,藏在不遠處,眼看著一個半大的小姑娘吭哧吭哧替他將井水打上來,又蹲在那裡獃獃地不知想些什麼。
墨絕垠走了出來,“你是什麼人?”
沒想到這句話嚇了小姑娘一跳,她急忙站起來,支支吾吾說不上來話,只是臉色酡紅,像醉了酒似的。
“我,我……”
墨絕垠揉了揉眉心,不願意咄咄逼人,便索性揮了揮手,“不說罷了,左右我在此地,不過是個囚犯。”
說完這句話,姑娘的眼睛反倒濕潤起來,亮晶晶地,就那麼看著他。
她一臉傷心地說:“大人,對不起,您不是囚犯。”
她從身上解下一個香囊,雙手往前遞給他,“這個是我親手做的,算是賠罪吧!”
說完,看他不肯收,只好放在了一邊,反正送出去的東西,自己是肯定不會收回來了!
墨絕垠看她反應奇怪,便坐在井邊和她聊了兩句,她又緊張,又興奮,與他說了好多好多。
墨絕垠這才得知,她是當地鏢局柳家的小女兒,從小習武,一身輕功了得。
能夠偷偷找到這裡,而且避開了薛硫的眼線,只是因為某一日誤打誤撞看見了墨絕垠,便情竇初開。
她眼中春水橫生,一邊羞怯,又一邊情根深種。
“大人,那日你在雪后初霽的院子里自斟自飲,風華絕代,氣宇軒昂,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墨絕垠無奈地笑了笑。
講到這裡,聰明如李樂煙,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想說,可以利用柳夢鳶,助我們逃出去?”
墨絕垠點頭,“正是。”
“柳家鏢局在西高的地位數一數二,若能借用他們家,偷偷離開西高,回到京都,也算良策。”
可是,怎麼才能不引起薛硫懷疑呢?
李樂煙凝眉,“我有一計,下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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