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睡得很沉。
醒來的時候,世界銀裝素裹,是江市下雪了。
陳青從床上坐起來,渾身骨頭被拆解似的疼,喉嚨里像藏了針,大腿根也火辣辣的。
發現自己不在自己的房間,而是在方漸青的床上后,前一夜的記憶頓時如海水倒灌般湧入腦海。
陳青有些發愣。
方漸青走進來,看到她醒了,頓了頓,問她:“餓了沒有?”
陳青遲緩地點頭,方漸青便說:“餓了就起床,下樓吃飯。”
等方漸青離開房間,陳青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發現現在是早晨十點二十七分。
窗外雪花左躲右閃,景色看起來十分寒冷,但房間里的溫度適宜,暖和但不覺得悶。
陳青認為方漸青有做聖父的潛力。他大抵是真的覺得她有點可憐,又或者真的以為她很想要,陳青說做,他竟然就真和她做了。
他們做到窗外的鳥開始鳴叫,陳青滿身淋漓,連叫都沒力氣,甚至開始後悔提出這事,最後向方漸青求饒說自己實在是受不了了,方漸青才從她身體里離開。
不過陳青猜方漸青應該也累得不輕,畢竟主要是他出力,否則怎麼會違背自己立下的規矩,在這個不陰不陽的時間點開飯。
等陳青洗漱完下樓,方漸青已經坐在餐桌上。
他抱著胸看著她,好像在責怪她動作太慢。
陳青喉嚨還疼,腿酸得走路都難受,心情難免不太美好,看到方漸青這張高高在上的傲慢臉就心煩意亂,忍不住想叱罵他兩句。
可剛開口發出一個音節,就被自己的嗓音嚇了一跳。
方漸青也被嚇到了,他瞪著陳青,終於想起自己做了什麼好事,臉色幾番變化,最後帶著勉強能察覺的微量歉意,十分生硬地說:“別說話了,趕緊坐下來吃飯。”
陳青在他旁邊落座,接著發現餐桌上除了飯菜,還有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
方漸青說:“物歸原主。”
陳青拿起來打開,發現是一枚刻了字的戒指,她摸著指環內圈凹陷的字母。
Cyan……青色……陳青的青,方漸青的青……
她慢慢地套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不大不小剛剛好。
陳青問他:“從哪裡找到的?”
方漸青說是去國金那天在樓下的店裡取的。
陳青這就明白了前因後果。
怪不得。
方漸青曾和她說過自己定了一對情侶對戒,陳青說自己不戴首飾,結果方漸青非說已經定了,不能退,讓陳青不戴手上就掛脖子上。
可陳青還沒看到戒指的影子,方漸青就忘了一切。
後來陳青想去保險柜里找的,她知道方漸青會把重要的東西放在裡面,結果被裝醉技術差勁得要死的方漸青給打斷了,但方漸青偶爾會檢查保險柜,既然他一直沒說什麼,陳青就以為不在保險柜,可能是在車禍中丟失了。
原來根本還沒取。
又剛好被毫無印象的方漸青撞上了……
陳青盯著手上戒指看了幾秒,脫下來收好,對方漸青說了“謝謝”。
方漸青以為陳青會高興的,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平淡,愣了一下,剛想說話,陳青已經低下頭開始吃早餐了,方漸青只好閉上嘴作罷,心裡有點鬱悶。
飯後由於身體疲憊,陳青又回房補覺。
不知道是做夢還是現實,她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好像有人站在床邊看她。
然後有一雙手貼上了她的額頭,再是側臉。
陳青混沌地想,以前梁珍也是這樣夜裡來查看她情況的,也是先摸額頭,再摸側臉,偶爾還會用嘴唇輕輕碰一碰她的額頭,確認她沒有不舒服才離開。
有時候一夜來一次,有時候一夜要來兩次。
陳青覺得自己抓住一絲什麼,可沒等她細想,諸多睡眠因子席捲了她的身體,她的思維徹底停止運行,然後深深跌進昏黑中。
接下來的日子,陳青要準備實習的材料,基本沒出房門。
林媽的孩子生病,方漸青提前給她放假,讓她回去好好過年,而他自己則在家裡待了足足三天,到第四天上午,方漸青連續接到三通電話,其中兩通是方榮林的,這昭告假期走到尾聲。
他必須得回公司了。
過去這一年雖然忙得離譜,但好在付出都有收穫,公司每條業務線都發展良好,尤其拿下了和邢家的項目,如果建設得當,能完美收官,方漸青在方氏集團就能徹底站穩腳跟,能少受點罪了。
現在項目正在進行第一階段。
大概是想讓邢倩開始適應公司事務,所以近期都是她來和方漸青進行對接。
方漸青把整理好的材料推給邢倩,一邊想這項目的投資收益好像比想象中還要大,一邊說:“我這邊沒問題,你那邊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出來,可以協助處理。”
邢倩咬了咬唇,說:“晚上有時間嗎?我這裡有兩張劇票。”
方漸青想也不想道:“有約了。”
就算沒約他也不想和邢倩出去。
方漸青時常懷疑自己高估了其他人的理解能力,不僅是方榮林油鹽不進,邢倩也是,他給邢倩傳輸的意思十分明顯了,就差把台階遞到她腳下了,但邢倩就是不肯下。
方漸青搞不明白她想做什麼。
邢倩什麼都不想做,她只是想明白了,其實方漸青喜不喜歡她根本無所謂,反正各個方面他們都是最合適的,項目進行中方漸青也不可能中途跑路,她刷刷臉熟也好。
但要說方漸青沒有喜歡的人,邢倩是絕對不信的。
最開始約會的時候,邢倩觀察過,方漸青一個小時要看好幾回手機,平均每五分鐘就走神一次,這不是單純地對她沒想法,分明是有在意的人。
其實像他們這種家庭,婚姻也是一筆交易,這種情況很正常,邢倩能諒解。
但不知道為什麼方漸青就是不承認,再問就拿他妹妹陳青當擋箭牌。
要是他的表情再自然一點,她可能就信了。
後來她半年沒找他,方漸青竟然也真就不管她了。
至於後來被方漸青擋在家門口的事,邢倩不願多回想,實在太丟人了,當時何平向她道歉,說是他誤會了,又一臉為難的說這是方漸青的個人習慣,不方便多解釋。
邢倩真的不能理解,能有多不方便,只是進個家門罷了,怎麼像要了命一樣。
她斷定是託詞,哪裡受過這種氣,自然回去就告訴了父親。
方漸青大概是被方家老爺子談話了,總之兩邊長輩又開始安排他們倆見面了,而讓邢倩回想後來幾次和方漸青見面的場景,只能用兩個字形容——災難。
方漸青根本魂不守舍,一直在摸口袋,好像裡面是什麼寶貝。
這是有多喜歡那個人?
能讓方漸青這樣子,邢倩越來越好奇金屋藏嬌藏的是誰。
此時方漸青正和“阿嬌”通信中。
他給陳青發了一條消息:“晚上要吃什麼,我帶回去。”
過了一會兒,陳青回復:“不用,我出門了。”
好吧。
方漸青默默收起手機,莫名有點小失落,他難得願意給陳青當個跑腿,陳青竟然一點也不領情,出門又怎樣,不應該趕回來嗎,竟然丟他一個人在家,真不太不——
方漸青猛地止住思緒。
怎麼搞得他空巢老人一樣。
……
最後方漸青讓何平把一臉依依不捨的邢倩送走,又坐在辦公室辦了會兒公,便換上外套,決定背著陳青狠狠飽餐一頓。
吃完回家路上,他路過一家好物集合點,被櫥窗吸引住了。
櫥窗的角落放了一個模型機器人,和陳青小時候玩的那個挺像的,一樣丑不拉幾,不過比以前那個大一點,看起來也高級一點,肯定不是走路會歪的那種。
他盯著看了會兒,嫌棄地撇撇嘴,抬腳走了。
陳青晚上快十一點才回家。
客廳沒開燈,她在外面跑了一天,覺得很口渴,便抹黑走到廚房,先倒了杯水喝,然後捧著杯子準備回房間洗漱,一轉身卻被忽然冒出來的人影嚇了個半死。
“啊!”手裡剩下半杯水都潑上去了。
嘀嗒、嘀嗒——
水珠從方漸青略顯猙獰的臉上不斷往下滲,把整件上衣都打濕了。
方漸青瞪著陳青,咬牙道:“陳青,你什——。”
陳青搶先替他把話說了:“你什麼毛病?”
方漸青呆住了,又聽陳青沒好氣道:“方漸青,總趁黑嚇人很有意思嗎?”
“……”
冤枉,方漸青真的好冤枉,他什麼時候總趁黑嚇人,他走路的動靜都快趕上哥斯拉了,分明是陳青永遠不關注周邊,只顧著自己,而且竟然這麼晚才回來!
陳青推開方漸青開燈,找了條毛巾把地上的水弄乾凈。
而方漸青憋了一口氣,惡狠狠地抽了一把紙巾按在自己臉上。
等陳青清理完起身,才發現餐桌上丟了個機器人。
她微微一頓,指著機器人問方漸青:“這個哪兒來的?”
方漸青頂著一臉紙巾屑,抱著胸冷漠地說道:“哦,當然我買的啊。”
“不可能。”陳青壓根不信,“你沒有這種品味。”
怎麼會有這種人。方漸青閉了閉眼,忍住掐自己人中的衝動,很受不了地說:“對,是,我沒品味,是合作客戶今天送的,太丑了,我剛準備丟了。”
陳青盯著他看了兩秒,勉強道:“那太浪費了,給我好了,我會處理的。”
方漸青直接轉身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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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事,明早不一定來得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