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來得突然,傾倒而下,陳青在停車場干站著,腿腳發酸,不知道到底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丟下,能讓方漸青頂著這麼大的雨急匆匆地跑回去,也不知道把車門開了讓她先坐進車裡。
真是沒有紳士風度。
陳青開始懷疑自己了。
當初方漸青到底是怎麼追上她的。
明明一開始和現在沒什麼差別,沒風度,不浪漫,什麼都不懂,還前科累累,但就只是某一天拿很掙扎的表情和很釋然的語氣說喜歡她,她就信了。
但她怎麼就信了呢。
如果沒信,也不會發生後面那些事了。
真是的……
最後陳青等了半個小時才等到方漸青回來。
方漸青全身濕了大半,身上還有淡得幾乎聞不到的煙味,是有別於寺廟裡燒香的煙火氣的那一種,他無視陳青探究的眼神,徑直上車,把外套脫下來丟到後座,打開了暖氣。
陳青問他:“你抽煙了?”
“別人抽的。”方漸青含糊道。
陳青沒懷疑,又問:“什麼東西落了?”
方漸青沒看她,只是看後視鏡打方向盤,說:“住持給了個消災的福袋,讓我戴著。”
“就為了這個?”陳青看向他毫無波動的側臉,奇怪道,“你什麼時候信這些了?”
“我不信。”這回方漸青看她了,語氣很淡,“你信嗎?”
陳青原本想說不信,可想起什麼,停了停,說:“有時候也可以信一下。”
方漸青“嗯”了一聲,唇線綳得很緊,轉回去沒有再說話了。
晚上,他們坐在一起吃飯。
由於離過年不遠,方漸青收到各方寄來的各種禮物,或大或小,都挺貴重的,今天又有兩瓶年份久遠的葡萄酒送到,其中一瓶葡萄酒很快上了餐桌。
方漸青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看向陳青,似乎是想問她要不要,但不知為何停了停,又沒問,但陳青想嘗一嘗,所以說了“給我來一點”。
方漸青看她兩秒,真就給她倒了一點,才一個指節高度的量。
他說:“就這麼多,酒快沒了。”
過了一秒,可能也感受到這個理由太不令人信服,又添了句:“很貴的。”
“……”還不如不說。
陳青捏緊了酒杯,暗暗思考梁珍他們到底什麼時候回來,要不然還是回家一個人呆著好了,否則她早晚要和方漸青打起來。
雖說方漸青是給自己放了假,可就算如此,依舊有工作找上門,飯吃到一半,方漸青接了一通很長的電話,長到陳青把自己飯菜吃完,一指節的杯酒也喝完,他還沒掛斷。
而且對面大概有個國際友人,因為方漸青嘴裡中英文混著來。
其實他講英文是好聽的,高中的時候還被老師拱著在學校晨會上演講過,不可否認,他外表很英俊,認真的時候更加奪目,當時陳青班裡甚至有同學因為方漸青愛上英語,大學也選了英語專業。
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方漸青聽起來口音比以前做作很多。
不知道是想俘獲電話那頭哪個壯漢的心。
陳青聽不下去了。
她起身想要離席,但方漸青卻忽然看向她,動作快到讓陳青懷疑他一直在看她。
接著他為了不讓她離開,按住她的手背不放。
有些用力,是陳青需要費點勁才能掙脫的程度,但不疼。
陳青看著他,無聲地詢問。
方漸青與她對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嗯嗯啊啊”地應付著電話那頭的人,陳青聽到方漸青和那邊說:“我還有事,先掛了。”
放下手機后,方漸青才鬆開陳青,讓陳青坐回位置上。
陳青問他:“怎麼了?”
“我還沒吃完,你就想走?”
方漸青看著陳青,十分理所當然地用他的規矩約束她,等陳青一臉無語地坐回位置上,方漸青又毫無預兆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讓陳青說點以前的事情。
他問陳青:“我對你很好嗎?”
陳青疑惑地看著方漸青,覺得今天他稀奇古怪。
她不知道方漸青想聽什麼,因為他並不是好奇的人,也覺得和方漸青講那些毫無意義。
可大概是事情的確過去有些久了,連她都擔心有一天自己會忘掉,於是安靜了會兒,陳青開口說:“很好啊。”
好到讓陳青想不起來方漸青有過的那些壞,好像他們從未爭吵,從陳青到方家開始,她就擁有了一個世上最好的哥哥,永遠給她最好的東西,陪她長大,任她依賴。
這個晚上,陳青斷斷續續說了很多事情,沒有連貫性,只是從記憶里摘出來。
她說方漸青會經常來學校見她,怕耽誤她學業,就只是看一眼就走,也會笑著對她說“陳青,我來接你回家”,然後帶她回家,還會帶她去很多沒去過的地方,給她買沒用但好看的花。
她還說方漸青很會接吻,也很粘人。
說各種各樣的事情。
記憶在翻湧,餐廳的燈光照下來,讓她總是缺乏表情的臉看起來有種異樣的光輝。
方漸青靜靜聽著,好像在聽陳青和另一個人的故事,毫無實感,也覺得陳青嘴裡說的那個人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一點也不像他,然後心情變得浮躁,抗拒再聽下去,開始後悔讓陳青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