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盯著盤子里的麵包片靜了會兒,起身離開了餐桌。
林媽見狀張嘴想說什麼,不知為何又默默閉上了嘴。
上樓后,陳青沒回房間,而是站在方漸青灰藍色的房門口,盯著金屬門把上由於年深月久而出現的道道划痕,她忽然覺得自己和被她丟在盤子里的麵包片也沒什麼差別,都一樣被丟下被遺忘。
她想起方漸青出院之後第一次和她見面,那時候方漸青問她,是誰讓陳青進他房間的。
陳青說自己忘了,那是真的忘了。
因為方漸青早就默認陳青可以隨意進出他的房間,甚至有時候陳青在自己房間好好的待著,方漸青會忽然過來,將陳青抱到他的房間。
方漸青房間的窗戶下面的那個小平台,十分狹窄,但兩個人抱在一起正好。
他們會在夜幕的注視下接吻,月光長了腳似的爬上他們的臉頰,陳青在接吻的縫隙偷偷睜開眼睛看方漸青,看到他閉著眼都深情的樣子。然後她會被方漸青抓住,他會笑著說:陳青,你偷偷看我幹什麼?
那個時候,陳青真的覺得來日方長。
一直到這個短暫的周末結束,陳青都沒有再在這幢房子里遇到方漸青,返校前給方漸青發的信息等了兩三天也沒有迴音。
陳青少有的感到困惑與迷茫,她自以為懂方漸青,但實際上完全不懂。
分明之前都還好好的,陳青覺得一切都在變好,甚至懷疑方漸青可能想起點什麼,但只是從商場回來,方漸青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眼睛里的那點溫度都消失不見,甚至顯而易見地在避開她。
這種感覺像什麼,像是玩戀愛模擬遊戲時,因為一個可笑的錯誤選項而喪失攻略對象的所有好感值,更可悲的是無檔可讀,沒有後退的路,只能硬著頭皮重新來過。
但如果真的遊戲也好,那至少還有攻略可查,知道是在哪個關卡出了問題。
可惜這一切並不是遊戲,陳青再怎麼冥思苦想都是徒勞,因為答案只有方漸青知道。
不過方漸青再躲也沒用,方時安生日那天,他們還是得見面。
有了這個認知,陳青便不這麼著急,只是盼著快點到那天。
短假期間,她沒有再去方漸青家借住,而是在回家前先去了一趟福利院。
院長安排陳青給孩子們上一堂課,陳青準備了很久,從演示文稿到課堂講義,由於不習慣於在太多人面前講話,陳青甚至在學校的空教室里演練了很多遍,只為了正式上課的時候少出錯。
不過結果比陳青預想的要好,不管她有沒有出錯,孩子們的反應倒都是正向的,這讓陳青覺得之前的努力沒有白費。
課後一個女孩子拉住陳青,說她漂亮,結果旁邊的孩子都圍了上來,一個個說著“我也覺得”,陳青被誇得渾身不自在,手腳不知道往哪裡放。
直到院長上來解圍,她才鬆了一口氣。
她們到操場上逛了逛,院長告訴陳青,之前的項目批下來了,操場要擴建,可能還要增加一些基礎設施,以後孩子們也有更多娛樂項目。
“陳青,真是多虧你了。”
“沒有,我也沒幫上什麼忙,就是湊了點錢。”
“哪有,你可幫了大忙,除去你這麼多年零零碎碎捐的那些錢,還有你男朋友捐的錢。”院長一臉感嘆,“去年要不是你男朋友的那筆錢,我們收到的那個淋巴癌的孩子哪能這麼快開始化療。”
陳青停住了腳:“什麼錢?什麼孩子?”
院長告訴陳青,去年方漸青來過幾次福利院,想了解她以前的事情,起初院長擔心方漸青別有目的,所以沒有透露細節,不過方漸青也不勉強,只是問一些以前喜歡玩什麼玩具,又或者是最喜歡上什麼課,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
方漸青最後一次來,剛好碰上她們把一個患上霍奇金淋巴癌需要高昂手術費而被父母拋棄的孩子接回福利院,方漸青詢問了一下情況,二話不說捐了一大筆錢給那個孩子。
後續還陸陸續續地捐了不少錢,不過都讓院長不要和陳青說。
陳青沉默少頃,問院長為什麼現在又和她說了。
院長說因為方漸青很久沒來了。
“我能看出他是個很好的人,雖然乍看有些不近人情,但意外的愛笑。每次說到你,他的表情都很認真,聽我說你在玩具車上摔倒的事情都能笑個不停,我覺得他一定很在意你。”
“我以為有一天會看到你們一起來這裡,沒想到後來他再也沒來過。”
院長謹慎委婉地問:“你們是不是分開了?”
從福利院出來后,陳青提著院長非要塞給她的兩袋禮物回家。
走到大路上的時候,天上開始下雨了,而且很快變得有些大,陳青站在屋檐下,等著久久不來的車,看著蒙上一層霧氣的街景與路人被打濕的褲腿,可能是因為忘記帶傘,所以忽然變得很難過。
又在看到腳邊的積水分成兩股流走的時候,在心裡想,世上會不會有兩個方漸青。
一個是對她好,無論如何都站在她身邊,將陳青規劃在未來里的方漸青,而另一個,是對陳青說沒有人能永遠陪著她,和其他女人約會,若即若離的方漸青。
他們身上有一些相同的特質,但又有很大的不同。
陳青覺得他們應該是兩個人。
但等到車來了,坐上車,看到剛剛的街景遠去后,陳青又想:錯了,不是的。
她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方漸青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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