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二部曲之一-正宮 - 第二章之二-謊言 (1/2)

安靜,靜得彷彿水滴落下都能聽見。
拂袖而過,裙襬輕掃地面,順著長廊走著,羅冬羯走地莊重走地優雅。
跟在羅冬羯身後,寶兒難掩自己的驚訝。那身形、那氣質……就好像此刻在羅冬羯的體內是羅冬盈的靈魂似的。女人的姿態、女人的嬌媚、女人的神情,為何此時此刻身為男人的羅冬羯可以模仿得如此微肖微妙?
寶兒抿著唇,她微蹙起眉。說真的,她實在害怕有一天羅冬羯會因為這樣的偽裝而逼死自己。
有誰想要過另一個人的人生?有誰想要捨棄自我的生存?
寶兒嘆息,她實在不懂羅冬羯為何要答應羅夫人無理的要求。而夫人,又為何要這樣逼自己的兒子?
1旦踏入了李府,就註定了一生的痛苦啊!難道夫人都沒想過這些嗎?寶兒不禁難過了起來。
羅冬羯昂首,他刻意忽略寶兒那輕到彷彿隨時會被風吹散的嘆息聲。他不需要人同情,現在不需要,未來也不需要。
這世間最不需要的情感就是同情,那隻會讓他慣性的以弱者自居,以為可以尋求保護,等到有那麼一天,庇護所毀壞時,他就會連怎麼生存都不知道。
嬌生慣養的金絲雀不能再野放,習慣同情的話,他就會無法適應這世界的殘酷。
走過長廊,繞過庭院,羅冬羯看見了李家兩老正在大廳里品茗。
偌大的大廳非常安靜,靜到讓人不由得繃緊起神經,不過所幸茶很香,而且兩老神情慵懶自在而不嚴肅,這讓羅冬羯稍微放下心來。
講句真心話,每天忐忐忑忑過日子,不壓力大才怪。「爹、娘,冬盈來向您倆請安了。」走入大廳,羅冬羯放柔聲音。他告訴自己此刻的神態一定要非常像羅冬盈。
那勾起嘴角的弧度、那輕輕低頭的少女模樣,都必須讓人看不出破綻。
雖然李家兩老在婚前應該是沒見過冬盈,但凡事謹慎點才是好事。
親切地握住羅冬羯的雙手,李老夫人語帶虧欠。「媳婦,這可委屈你了,拓言這孩子新婚隔天就被召回宮裡去。皇上也真是的,明知道拓言新婚,還急著召他。」李老夫人顯然也是怨的。人家說朝廷重臣定是吃香,可那容易嗎?九五至尊的皇帝掌握每一個人的生殺大權,她兒子要是哪一天惹了皇帝不愉快,說不準人頭就要落地。每天都要祈禱兒子平平兒兒她輕鬆嗎?說什麼安享天年,別白髮人送黑髮人就要偷笑了。
李老爺哪會不知道自己妻子心疼兒子為朝廷賣命,可男人重事業,這也算是好事,要是無法賺錢養家,拿什麼給妻小幸福?「我說憐兒,這可是喜事一件呢!咱們拓兒娶了個貌美如花的媳婦,又得到皇上的賞識。這不是好事是什麼?」李老爺慈祥的看著羅冬羯,他道:「我倆老來得子,膝下只有拓言一個孩子,寵著他直至成年。幸好拓言這孩子自己有心,懂得進取向上,如今又娶了冬盈你這美嬌娘。我們這兩個老的總算可以安心了。」
「冬盈沒那麼好……」笑容變得僵硬,羅冬羯知道李家二老有多希望自己能為李拓言生個孩子,好讓他們含飴弄孫一番,但他是個男人,如何能瞞天過海?總有一天會東窗事發的。「能嫁給相公,才是冬盈的福氣。」
「你很懂事。但是我不希望你和拓言剛成親就獨守空閨。」李老夫人顯然還是不高興皇上召李拓言回宮的事,她的語氣帶有心疼。「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希望新婚後的夜晚只有自己的。」
可我偏偏希望李拓言越晚回來啊!羅冬羯在心裡道。
「娘該高興才是,相公忙於公務,定是受到信任與重視。」小心的露出無可奈何的笑,羅冬羯不知道自己還能演戲演多久。
天知道強顏歡笑有多傷身啊!?
聽見自家媳婦的應答,李夫人笑的合不攏嘴。「對!對!對!我們李家娶了你這樣的媳婦真得是我們拓言的福氣。」懂事又體貼,這才是李家少夫人該有的大度與風範。
微微低下頭來,羅冬羯努力的扮著羅冬盈。他露出姐姐那既高興又靦腆的笑容。「娘言重了,冬盈沒那麼好。」
李老爺含笑望著羅冬羯,他蒼老的聲音顯的高興。「好了,冬盈。找個時間好好出去走走繞繞,可別把自己悶壞了。」
「就是,加上你體子虛,1直窩在房裡也不是辦法啊!」李老夫人顯然還記得羅冬羯的身子不適。「晚一點我會要人送些補湯過去,記得要喝。」
「是!冬盈知道,在此謝過母親了。」禮貌的微微頷首,羅冬羯轉身便和寶兒一前一後的走向後院花園。
現在正值初春,有些花還含苞待放,看起來比盛開的花兒更嬌艷動人。
沉默著,羅冬羯四處繞了繞,最後他停在一叢比較早開的花兒前,摘下其中綻放的最快的那一朵,羅冬羯把它拿到鼻前,輕嗅著淡淡的花香。「花太早開,最後的命運就是任人採摘。」看著花兒略為枯萎的邊緣,羅冬羯的手指輕輕的撫弄著,他略有感慨。「可憐這花只是好奇這世界而早一步展放嬌顏,沒想到最後會比其他花兒更早死亡。」
「小姐和花兒是不可以互相比擬的。」寶兒站在羅冬羯的身後,她覺得他的背影好孤單好寂廖。
「花兒自是不能和人類相提並論,但如今我和這花不也一樣正在流逝生命嗎?」羅冬羯轉身看向寶兒,他的眼神充滿嘲諷。「但,我並不是朵美麗的花啊!」
「小姐,如果姑爺回來了,那我們怎麼辦?」不想再和羅冬羯談論生命消逝的問題,寶兒扯開話題,她問出自己最擔心的事情。
「船到橋頭自然直,見機行事吧!」羅冬羯應道,他把花朵捏碎。「人可以軟弱無能,但同時也可以冷血無情。」
知道羅冬羯在意指什麼,寶兒輕皺著眉頭。「少爺,人世間本就是冷漠多過於熱情,夫人的逼迫、小姐的死,那都是無可奈何之下的絕情啊!」哪怕是家人,終究還是自私的。
羅冬盈為了逃避婚姻而自殺,將一切壓力丟給還活著的人;邱朧月為了不招惹麻煩,選擇瞞天過海,要羅冬羯代姐出嫁……這兩人,不也是自私的體現?
最終受害的,還不是羅冬羯呢?
荒謬又可笑……寶兒沒有立場生氣,但她實在心疼羅冬羯。
「因為我無法果斷的捨棄掉身為羅家人的責任,所以今天我成為了兩人絕情之下的犧牲品。」羅冬羯哈哈大笑起來,笑的慘澹。「為什麼諸多痛苦壓力要由我承擔?」
聽出羅冬羯語氣中的哭音,寶兒受不了了,她上前一步道:「不如我們逃走吧!」死死拉住羅冬羯的衣袖,寶兒實在不忍看他身陷痛苦的深淵。
閉上眼,羅冬羯認命般的開口。「何必呢?」
「可是……」
寶兒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另個竄出的聲音阻止。
「想逃走還得問我這做夫君的同不同意吧?」李拓言環著手臂。他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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