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罪(兄妹骨科) - 終章-愛與罪 (2/2)

陳初看著對面冷若冰霜的男人,在心裡唾罵自己不爭氣。
陳最本來有許多想說,想問的,但是在看到陳初轉身準備逃跑的時候,生出了怯意。
那時候他留不住她,是因為沒能力,現在的他則是少了勇氣。
隔著暖黃的燭光,陳最細細端詳陳初,一寸都不願錯過,明明分開了七年,他卻並不覺得陌生,畢竟從未有一刻忘記過。
她還是留不長頭髮,短髮垂在脖頸邊,黑白交錯,勾勒出纖細的面孔輪廓,徹底長開的眉眼裡少了從前的銳氣和冷意,如果說以前是寒冰,現在就是清潭,。
小刺蝟褪去了身上的荊棘,變得從容而輕盈。
他該為她感到開心。
陳初清楚的看見了陳最眼底沁出的水光,心臟下意識發緊,可是想到自己虧欠的這幾年,又只能心虛的移開視線。
不明狀況的鐘嘉荷與David對視一眼后,異口同聲道:“你們認識很久了?”
陳最正要點頭承認,對面的那位卻使勁兒搖頭,看向他的眼神格外淡漠,要將陌生人的戲碼演到極致。
陳初沒忽略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但是她告訴自己,必須要有定力。
目標尚未完成,不能輕易掉到美人計里。
David縱橫情場多年,自詡將女孩的心思摸得很透徹,看到陳初故意無視陳最的樣子,覺得有趣,正想調侃時,桌布下的小腿被踹了一下。
他困惑而無辜的看著始作俑者,鍾嘉荷訕訕地咳了一聲后,指著弧形窗外光波粼粼的泰晤士河,說自己吃飽了,想去散步,甚至還露出微笑邀請他。
陳初察覺到她打算走,於是也起身,撈起大衣說自己實驗室還有數據要統計。
鍾嘉荷在看到陳最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是陳初手機相冊里的男人,讀研的這些年,她們朝夕相處,雖然陳初從沒主動提起過,但也從未刻意隱瞞過。
她說她愛的人,很特別。
特別貴。
是她現在承擔不了的代價。
鍾嘉荷看著眼前的男人,即便坐在衣香鬢影的高級餐廳里,依舊清貴卓然,言談雖然平和,卻有著恰到好處的剋制與疏離感。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居然覺得這兩人長得有些神似。
尤其是眼睛的輪廓,都是內雙,含蓄而單薄的美,眼尾上揚的弧度宛如月亮邊緣,可柔和,可鋒利。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夫妻相吧?
她雖然不想戀愛,但對別人的感情卻很樂見其成,打定主意要當這久別重逢,破愛重圓戲碼的導演,不顧陳初懇求的目光,帶著同樣有眼力見兒的David去河邊散步了。
陳初和陳最旁邊都空了,想掩飾都找不到遮擋物,於是反而坦然了許多。
“你”
陳初看著陳最,對上眼神的瞬間有些恍惚,雖然五官變化並不大,可是輪廓比從前更加清晰,眉宇間也多了凌厲與英氣,不言不語時,徹底褪去了少年時代的溫和感。
還是這麼好看,隨便一個角度,都能當作電影取景。
可惜,太貴重了,她還是帶不走。
“你來英國多久了?”
陳最看她打算倒酒,放在以前,作為哥哥自然會攔著,現在她要和他演陌生人,那他繼續奉陪,於是給她灌了滿滿一大杯。
陳初看著他的動作,莫名想到那句歌詞“搖晃的紅酒杯”。
她不常喝酒,擔心陳最問太多,便猛地灌了一大口,在心裡祈禱快點醉暈過去就不用開口了。
殊不知陳最也在等她醉,這樣就能帶回家了。
各懷心思的兩人不再寒暄,都悶頭喝酒。
價格不菲的紅酒被當成水一樣灌下肚,陳初掐算著時間,覺得該暈了的時候,聽到對面傳來“咚”的輕響。
陳最先趴下了。
“無語!”
結完帳沒多久,信用卡的簡訊就來了,陳初已經不忍心看餘額。
也不知陳最是真的醉了,還是假的,總之死死掛在她身上,怎麼叫都不清醒。
陳初給David打電話,卻被直接掛了,鍾嘉荷更不用說,也許出主意的就是她。
權衡一番后,她拖著陳最去了對面的旅館辦理入住。
在服務生曖昧的視線鍾,她扛著男人進了卧室。
“陳最”陳初把他放到床上后,湊近細看,“陳最,你真的醉了?”
男人皺了皺眉,覺得燈光有些刺眼,乾脆翻身背對著她了。
“真的醉了啊。”
陳初看著他的側臉,睫毛的影子像窗外的夜霧一樣,濃郁,晦暗。
“話都沒說兩句,就醉成一灘爛泥了,堂堂總經理,不應該有很多應酬嗎,居然這麼不勝酒力!”
陳初戳他肩膀泄憤,但下一秒,又鬆了口氣,“不會喝酒也是好事兒,對身體好。”
男人依舊背對著她,好看的肩頸線條令她想到春天的山巒。
“剛才的飯錢和酒錢都是我付的,你醒了以後可要記得還給我,我還沒攢夠呢,等我攢夠了才能還給你。”
陳最聽見“還”這個詞,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忍住了,繼續聽她的碎碎念。
陳初其實也醉了,沒什麼力氣,順勢躺在了他身後,猶豫半晌,小心翼翼地將手搭在了他腰上。
偷來了一個擁抱。
“沒想到來英國留學要花這麼多錢,你知道嗎,本來我大學畢業的時候還以為攢夠錢了,可以帶你離開你不喜歡的地方,結果到了這邊以後,才發現自己真的太幼稚了,學醫的過程又好漫長”
軟乎乎的話語混著潮熱的酒氣飄到他耳畔,陳最的心也軟得一塌糊塗,再也不想剋制,猛地轉過身,將陳初摟入懷中。
“嗯你”
眼前一片昏黑,卻有著熟悉的雪松香氣,陳初覺得自己醉得更厲害了,懵懵懂懂地抬起眼,看著陳最。
男人輕輕環住她後頸,指尖插入細密的黑髮里,一邊愛撫,一邊哄她,“為什麼要還我錢?”
“因為邱家當時給了我一大筆錢,想讓我也和你一樣我沒同意,不過,我把錢貪污了!”
她理直氣壯地哼了一聲。
幾年前地陳初拿著著陳江和邱家給的錢讀完了高中與大學之後,到了英國,一方面想繼續進修,另一方面是終於有了底氣,兌現那句“下次,換我來找你。”
陳初抱著他,絮絮叨叨的講出了這些年的經歷,“我知道你肯定一直在怪我,可是那時候我真的覺得,不能繼續錯下去了。”
亂倫的罪過,是西西弗斯所推的那塊巨石,翻來覆去地,無止境地碾壓著彼此,一切掙扎都只是徒勞而已。
“我沒有怪你,是我自己太沒用了。”
等他知道奶奶去世和縱火的真相時,早就晚了,陳初已經從他的世界徹底消失。
她說想要自由。
她所求的,他從來不願拒絕。
陳初搖頭,“才沒有,你很厲害的,各種方面,所以我才不想耽誤你。”
說到這裡,她半撐著手臂,坐起來,“那時候我只靠簡訊和你說再見,不夠正式,而且那也”
不是我真正想說的話,被他的吻封緘。
窗外響起銅鈴與歡笑聲,聖誕快樂的祝語飄散在夜空里。
“聖誕快樂。”陳最捧著她的臉,一字一句道,“我的初初。”
唇上仍留著他的溫度,陳初感覺臉在慢慢變紅,“聖誕快樂哥哥。”
陳最嗯了一聲,繼續抱著她,聽到遠處的教堂傳來吟唱聲。
“聖經里,我最喜歡這一句。”
他忽然說了這麼一句,陳初感到不明就裡。
“哪句?”
陳最笑著看向她,溫聲道:”最要緊的是彼此相愛,因為愛能遮掩許多的罪。”
第一次接吻是在教堂里,石門上鐫刻著那句“你要走窄門,因為那引向滅亡。”
如今他們已然從滅亡中得到了新生。
陳最,沉罪,不知歸途,也無謂。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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