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讀生八點半放晚自習,下課鈴還沒響時,教室里就已經開始喧鬧了,完全按捺不住回家的喜悅。
趙佳婷住校,對著蠢蠢欲動的人嘆了口氣,繼續低頭看小說。
同樣不著急的還有陳初,鈴聲響了,她摘下半邊耳機,開始收拾書包。
“走咯。”
“明天見。”趙佳婷頭也不抬。
陳初對著她的後腦勺拍了一巴掌,“還在看,今晚就沒看你翻過書。”
趙佳婷恍然的哦了一聲,“寶貝,你化學作業做完了吧?”
陳初的原則是從不回家做作業,因為不想和陳最一樣,她厭倦了被迫和他比較來比較去,寧願挨點罵,反正讚揚聲從不屬於她。
陳初把練習冊扔到她桌上,“我沒寫公式,你自己補上去。”
“okok~”趙佳婷繼續看小說,心不在焉地揮揮手,“明天見。”
陳初戴上耳機,跟著旋律默默哼著歌,心情還算不錯的下樓朝車棚走去。
雖然是冬天,但這座城市從不下雪,冷冽的空氣直往人身體里鑽,陳最將圍巾一角掖好,扶著車把手走了兩步后,緩緩頓住視線。
灰濛濛的路燈照在陳初小而白的臉孔上,鼻尖透出點紅色,是凍紅的,蓬鬆的短髮堪堪遮住脖子,外套更是穿得鬆散,露出毛衣領子和半節鎖骨,一副無謂寒冷的樣子。
耳機線在昏暗中白得發亮,細看,能發現她嘴邊微微的笑意。
陳最發現,陳初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漫不經心的,眼睛里的情緒很真實,鬆弛的融入在別人無法靠近的小世界里。
車棚里的人陸陸續續的騎上車離開,陳初悠哉地小跑了兩步,走到自行車前面后,在衣兜里掏了幾下。
“耶?”
鑰匙呢?
她又摸了摸斜挎包里的夾層,沒找到,沉默幾秒后,踹了一腳車子。
下一班公交車還要等十多分鐘,陳初很鬱悶。
“鑰匙又丟了?”
清淡的嗓音響起,陳初轉過臉,看見陳最。
他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眉峰微微揚著,興許還有些幸災樂禍。
“關你屁事。”
陳初一甩包,走過他旁邊,對上視線后,立刻表現出渾不在意的態度。
“叮叮—”
鑰匙串在她眼前晃了晃,陳最逗貓似的,在她伸手時,手心輕輕一合,又握住鑰匙。
“給我!”
陳初因為從小粗心大意,還被叫陳粗。
開學以來,不知丟了多少次車鑰匙,奶奶擔心她哪天兒把車也丟了,總是耳提面命的叮囑,可惜效果不大,於是她又在陳最那兒放了把備用鑰匙。
“這次又掉哪兒了?”
陳初白他一眼,“大哥,我要是知道掉哪兒了,那全世界的警察都不用查失蹤案了。”
明明有錯在先,理由還又多又怪,只要一對上他,混身都是刺。
陳最看著她泛紅的鼻尖,片刻后,把鑰匙給她,推著車朝校門口走去。
看著他大步流星的背影,陳初不屑的切了一聲,沒一會兒跨上車子,飛快從陳最旁邊超過去。
到家時,將近九點,還才鎖好車,叄樓右邊的燈就亮了,她和陳初走到門口時,奶奶已經在廚房裡熱飯了。
陳初搓了搓通紅的手,“奶奶。”
陳最也喊了一聲,去開了盞客廳的燈。
沒一會兒,陳奶奶端上兩盤熱氣騰騰的菜出來,炒生菜,蒸排骨和豆角燜飯,“快來吃飯。”
“哎呀,都說了在食堂吃過了,您不用每天都過來熱菜。”
“學校里的有什麼營養,這排骨,是我早上特意去菜市場挑的,腌了半天,可入味兒了。”
陳奶奶把飯碗推到孫子面前,“哎呀,我忘了濃湯了。”
陳初看她步履蹣跚,皺著眉拉開椅子,拉著她,“您可別忙活了。”
“奶奶,您休息會兒。”
陳最說完,陳奶奶猶豫了兩秒,笑著坐下。
陳初不愛吃蒜,偏偏奶奶特別愛放,她挑挑揀揀的吃,“奶奶,你下次少放點蒜嘛,不好吃。”
“不識好歹的小崽子,學校里的東西比我做的好吃?”陳奶奶瞥她一眼,“要不是覺得你們高中生辛苦,我至於這麼操心?”
只有陳初一個孫子在的時候,她就沒少操心,畢竟一個沒有母親的家庭,孩子的生活總歸容易被忽略。
現在多了陳最,心心念念的孫子終於回來了,她自然更上心了。
而且,陳最這孩子對他們的態度比較淡,畢竟隔了很多年和事,陳家人看見他總不自覺愧疚,對他的好既是彌補又是討好。
給陳最夾了一塊兒最肥的排骨后,他輕聲道謝,陳奶奶心滿意足的笑。
默不作聲的陳初看著這和諧的一幕,嘴角微微抽動,目光也冷了幾分,但她現在已經習慣家裡人對陳最的偏袒了。
說來說去,誰讓自己是個女孩兒呢。
陳最將她的表情變化看得一清二楚,提筷,打算給她夾一塊肉。
陳初推開碗,利落的起身。
“吃飽了?”
她沒回答,徑直走進廚房,把碗丟到水槽里,沖了兩下后,轉身進自己的卧室。
“又是怎麼發起脾氣來了?”陳奶奶責怪的看著陳初的房門,轉過頭對陳最說,“她不吃,你多吃點。”
靠著門的陳初聽見這話,伸手用力擦了擦鼻子,面無表情的躺在床上,舉起手機開始刷微博。
照看著兩個孫子吃完飯後,陳奶奶寬心許多,臨走前,想起件事兒。
“小最,你把這個拿給初初。”
是一條圍巾,天藍色的,花紋很簡單,是她手織的。
“我跟你們說,到了冬天,你們小年輕就別顧著好看了,穿暖和才最重要。”陳奶奶語重心長的嘆口氣,“你早上出門的時候要多盯著點妹妹,你看她穿衣服兒哪兒有個正經相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小流氓。”
陳最想起陳初鬆鬆垮垮的穿搭,輕輕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