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罪(兄妹骨科) - 他的妹妹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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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進房間的時候,看到木頭人一樣不聲不響的陳最,誒了一聲。
他回神,看向奶奶手裡提的東西,主動走過去。
“我買了烏雞燉湯熬粥,你倆都多喝點。”
陳最站在她旁邊清洗紅棗,低著頭,眼睫毛也垂著,神情黯淡,散發著濃郁的疲倦情緒。
“這兩天辛苦你了。”
奶奶很是感慨的嘆了口氣,“也怪我,老了不中用,沒辦法把你們都照顧好。”
陳最搖頭,寬慰她不要想太多,”醫生也說了,只是小感冒而已。“
“小感冒也難受的呀。”
砂鍋壓著藍色的火焰,狹小的廚房裡開始湧出熱氣,沒多久,藥材的苦味開始揮發,把氛圍也變得有些苦澀。
擔心輸液出問題,陳最和奶奶重新回到卧室,觀察陳初的情況。
老人家閑不住,一進去就把她散亂的書桌收拾好,又把椅子上掛的衣服挑挑選選的掛好。
“這個邋遢鬼,說了好多次不要亂擺亂放,哪兒有點女孩子的樣子嘛。”
陳最為了轉移注意力,也想幫她,奶奶不讓,他只能坐著,目不轉睛的看她收納。
平時他不常進陳初的房間,偶爾看到,也只覺得凌亂,他不說,她也懶得改,散漫得不像話。
“平時房間里一定要多通風透氣,生病了就更需要空氣流通了。”
老城區的房子都矮小,於是天空便顯得很廣闊,清透的藍色比海面更純凈。
奶奶將玻璃窗拉開一格縫,清寒的風吹了進來,隱約夾雜著臘梅的香氣。
“下個月就要過年了。”老人家語氣欣然。
窗紗被風吹得鼓起來,像此起彼伏的棉花糖,絲線刺繡在陽光里閃閃發亮,陳最認出是鈴蘭花的形狀,栩栩如生。
玻璃窗上貼了些動漫貼紙,是前幾年很流行的動漫,那時他班上的女同學也買了不少,貼在文具盒,筆記本和課桌的座右銘旁邊。
除了新聞聯播以外,邱楠月不怎麼讓他看電視,所以沒看過這些,也不了解。
奶奶回頭,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笑眯眯的說,“妹妹不像你那麼成熟,她就喜歡這些沒用的小東西,以前為了買漫畫,大夏天的走半個多小時去書報亭,結果回來人都中暑了,你說傻不傻。”
陳最順著她的話,彷彿能想象到,烈日炎炎下,陳初抱著漫畫一臉滿足的樣子,她越走越快,到家時氣喘吁吁,精疲力竭,然而一翻開漫畫,就會笑得很開心。
還把主角的貼紙貼得滿房間都是,連夢境都是飽滿雀躍的。
一個傻裡傻氣,卻又十分可愛的小屁孩。
她的書桌上擺的筆筒很粗糙,只是一個可口可樂的瓶子剪掉一半而已,裡面插了不少五顏六色的筆,用途各異。
筆記本也不少,可惜文具再精美,字還是難看,歪歪扭扭,毫無筆鋒可言,比幼兒園的小朋友還稚嫩。
回來以後,陳家人從未過多問過他在母親身邊的日子,一來是覺得尷尬和不好意思,二來是默認他衣食無憂,境遇優渥,不存在煩惱。
奶奶絮絮叨叨的說著陳初小時候的趣事兒,例如穿著背帶褲去爬樹,結果被掛在了樹梢上;夏天的時候,去河邊釣小龍蝦,被路過的螃蟹夾住了腳丫子,哭哭啼啼跑回家; 第一次學騎自行車,直接衝到了荷塘里;在作文里胡編亂造說自己是隱藏在地球的外星間諜;幫同學代筆寫情書,一封十塊錢,結果被教導主任抓到,被罰掃廁所一周。
諸如此類無厘頭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小事構成了一個稀奇古怪,從不循規蹈矩的陳初。
和他截然不同的陳初。
在奶奶沒說這些之前,其實陳最對妹妹是有些同情的,覺得她不受重視,沒人關愛,野生野長,處境很彷徨。
可現在陳最不得不承認,那些他沒參與過的日子,陳初過得也挺好,自由自在,不謀遠慮。
這個認知讓他很開心,同時又忍不住失落,陳初會一直往前走,沒了他,也能走得很好,而他還在原地踏步。
他嘆了口氣,所謂的悲憫,不過是在自憐而已。
因為輸液,陳初的手摸著很涼,陳最去灌了熱水袋,墊著她手心,十指交迭抵著下頜,靜靜地看著她。
奶奶去了趟陽台,摘了枝纖長的山茶花浸到小瓷瓶里,放在她床頭。
天氣清寒,花卻開得濃麗,花瓣上的水珠搖搖欲墜,比鮮血更紅,鵝黃色花蕊如同一簇燭火,將這花色灼燒得更明艷。
“粗粗妹平時雖然粗心大意的,但心眼兒很好,這株山茶花是之前的房東留下的,他養不好,就不要了。本來以為活不了了,但她還專門去買了土和肥料,硬是給養活了,每年都開很多花。“
被遺棄的花,奄奄一息的花,有她來照料,她養著花,看著它原來越好,越來越有生氣,其實也是在照顧自己的心。
即便是不值一提的存在,有朝一日,也會被在意,被愛。
“最最,奶奶真心的拜託你,無論如何,你是哥哥,一定要好好照顧妹妹。”
奶奶的聲音有些哽咽,“照理來說這話不該對你說,但是你爸爸他確實不懂事,這些都是我沒教好,我對不起你們兄妹倆。”
人生已經快到盡頭了,她也沒力氣再繼續掩耳盜鈴,替兒子顛倒是非的掩飾過錯。
早上的時候她給陳江打電話,本以為他再怎麼冷情也不至於對親女兒不聞不問,結果他說了要回來,最後還是只叫了診所的趙醫生。
”粗粗妹不怎麼生病的,我記得上次她發高燒的時候才七歲,差點燒成肺炎,後來我問她怕不怕生病,她說不怕。“
奶奶看著陳初緊閉的眼眸,抬手擦了下眼角,手背上鬆弛的皮膚蹭到溝溝壑壑的皺紋,僅僅是這樣的小動作,也會耗費掉不少力氣。
而她的小孫女還這麼年幼,如果沒了自己,難以想象陳初以後還有多少苦日子要過。
“她說她不怕生病,不怕死,但是不敢生病,因為生病了爸爸會生氣,他生氣了會罵她,打她,會不要她.....”
明明難受的是自己,卻不得不去討好別人的心情,不被選擇的人,比廢品還廉價。
作為長輩,聽到這些以後,也無可奈何,能怪誰呢,只能怪她是個女孩,怪她從出生開始就被貼上了無能的標籤。
陳最看著老人家越來越紅的眼眶,心裡很不是滋味,再看著沉睡中的陳初,靜默半晌后,點頭,“奶奶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妹妹的。”
(晚上還有一章,純車車,我知道我有錯卡車,但是本來就是自己的產物我就隨便寫了,感謝喜歡哥哥妹妹的大家,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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