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罪(兄妹骨科) - 秘密 (2/2)

“鍛煉給誰看啊?”
“…..”陳最撫額,不想再周旋下去,伸手按住她腦袋,將人轉了個圈,“回去睡覺。”
他越是不說,陳初越好奇,捧著他的手,難得撒嬌,“哥,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她現在喊哥哥,毫無心理負擔,從善如流。
陳最倒有點不習慣,每次都覺得心像是被勾了一下,說不出是癢還是刺痛,總之微妙得難以形容。
像葯也像糖。
雖然是從前很渴望的稱呼,可是每次對上陳初清澈的雙眼,他就忍不住將她和夢裡那個人做比較。
夢裡的她,從未用這樣柔和的目光看過他。
因此,夢裡的他無奈,挫敗,最後只好捂住那雙眼睛,緊緊抱住她,讓她說不出半句責備的話,藉此寬恕他難以釋懷的罪惡感。
“陳最!”
見他還在恍神,陳初捏著他的虎口搖晃兩下,“聽得到我說話嗎?”
陳最任她握著手,陳初剛洗完澡,手心還是濕漉漉的,溫熱的感覺從她的皮膚傳遞到他的身上,驚懼的情緒被覆蓋,變得平和了許多。
“你腦子進水了嗎?”
陳初覺得現在的陳最遲鈍得很反常。
他個子太高,逆光站著,面孔輪廓宛如用鋼筆畫出來的一樣,纖細,堅硬,骨相分明,顯出冷冽的銳氣。
遲疑的情緒再度浮現。
陳初不得不承認,如今的陳最對她來說其實很陌生。
雖然小的時候他也不怎麼講話和與人來往,但安靜與沉默是有區別的,後者更多是不得已而為之。
“什麼事?”
陳最接上她的話,看到碎發落到陳初的眉間,自然而然地替她捋到耳後,指腹擦過敏感的耳垂,感受到她不動聲色的僵硬。
“我不生氣。”他補上這一句。
陳初眼裡的光重新凝聚,“真的不會生氣吧。”
陳最點頭,靜靜地看著她,氣定神閑地靠住門,雙臂交迭,白且勻稱的指節輕輕點著手肘,往下是修長的雙腿,這般不著調的散漫,反而襯得身材比例更加優越。
他打量著她,從光潔的前額到清澈的眉眼,每一寸都很乾凈,仿若春天的月亮,觸手可及的月亮,會讓人變得貪婪。
陳初被他盯得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耳垂,有點發熱,可能是離得太近。
她抬眼,陳最頓了片刻,眼帘迭出細痕,笑得淡然,“到底說不說了?”
看樣子的確不會生氣。
“我剛才找書的時候,不小心翻到了你的筆記本。”
意料之中的事,但陳最還是揚了揚眉梢,“哦,沒事。”
“我……”陳初想起報紙上的內容,想到陳最離死亡曾經那麼近,忍不住感到心有餘悸,“看到了報道,你和那個人熟悉嗎?”
“自殺的那個同學嗎。”
有了剛才那種刻骨銘心的痛,他現在反而覺得無所謂,“我們是同桌。”
“啊……”
說不清是遺憾還是替他難過,陳初伸手拍了拍陳最的肩膀。
“沒事兒,都過去了。”
“嗯,我留著報紙,也算是一個紀念。”他語氣平淡。
陳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不擅長安慰人,況且陳最應該也聽過不少了。
血緣的好處大概就在於,不需要太多的語言情感也能共通。
“就這個嗎?”
陳最有些期待她的下一個問題,但這個問題如果真的問出來,他要怎麼回應呢?
“嗯……”陳初的神色凝滯了片刻,然後變得坦然,“嗯,就這個。”
既然陳最將那張照片藏得那麼隱秘,一定有他的原因。
有些秘密,說得太透徹,也許能得到釋懷,但也會造成傷害,潘多拉魔盒,不該輕易被打開。
“我睡了。”
冬天洗完澡,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鑽被窩,和他站在門口四目相對大半天,頭髮濕漉漉的,困意也軟綿綿的。
“等下。”
陳最喊住她,“頭髮還沒吹乾,以後會頭痛的。”
陳初扒拉了幾下,不以為然。
陳最去拿了吹風機,輕輕扯住她后衣領,將人提溜到沙發上坐好,還拿毛毯蓋住她後背,擔心受涼。
陳初被裹得暖洋洋,眯起眼,感受到他的手指挑開頭髮,指甲掠過單薄的皮膚時掀起的酥麻感,像一道閃電,讓她的眼眸變得很清亮。
吹風機的檔數比較低,所以噪音不重,她的頭髮剛好擋住了脖頸,陳最托起一縷,潮濕的黑在指間化開,從縫隙中瞥見纖細的後頸,比羊脂玉還細膩。
猶如受了蠱惑一般,他伸手,輕輕按住她肩膀,將頭髮徹底拂開,眸中映出幽暗的雪色。
“啊……”
他在撫摸她,像撫摸一隻小貓般,在燥熱的風聲里,輕輕托住陳初的下頜,看著她上揚的眼尾,和微微發顫的睫毛,聯想到蝴蝶停留在湖面上時點出的漣漪。
“癢啦!”陳初朝後伸手,按住他,“你是不是想報復我,故意掐我脖子。”
陳最收回手,也收起那些細膩的情緒,隨意抓了抓她已經變乾的頭髮,“好了,睡覺去吧。”
陳初咕嚕嚕的甩了甩頭髮,覺得很輕盈,也變得更睏倦, 邊打哈欠邊說晚安。
直到她的門關上,燈也滅了,陳最才重新回到房間。
椅子扶正,筆記本放回原處,報紙都迭得一絲不苟,唯獨取出了那張照片。
陳最看著照片上的那個模糊的背影,雖然是黑白色調,他閉上眼,卻看到爛漫的櫻花。
鞦韆盪得很慢,白色耳機線從她耳邊滑落,少女的神情很散漫,應該是聽著很喜歡的歌,小腿才會輕鬆地搖晃著。
春光和煦,肆無忌憚的落在繁茂的櫻樹上,一簇簇花瓣被照得剔透,明亮,灑下許多斑駁的粉紅光暈。
她的眼皮上也映著花瓣的形狀,墨色睫毛細細長長,顯得臉色很素凈,鼻尖和嘴唇都粉粉的,纖細且稚氣。
風一吹,輕盈到讓人以為她也成了光怪陸離的花影。
陳最手裡提著沒能送出去的生日禮物,站在不遠處看著像貓一樣慵懶的她。
他想要看清這張臉,想要再靠近一點。
不斷加快的心跳節奏讓他感到彷徨,她的面孔是陌生的,可是看久了又卻覺得好熟悉。
直到有人騎著自行車路過舊公園,喊了一聲,“陳初,你怎麼又翹課!”
她才慢悠悠地站起來,遙遠的,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
然後毫不猶豫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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