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可陳最只是淺淺扭到了腳脖子而已,醫生都說不影響日常生活,爺爺奶奶卻如臨大敵。
尤其是奶奶,變著花樣兒的燉各種蹄子湯,豬蹄,羊蹄,牛蹄......總之深信以形補形的偏方。
“來,小最你吃這個。”奶奶用小湯勺把筒子骨里的骨髓仔仔細細的挑了出來,遞給陳最,“這個是滋補的,對你恢復身體有好處!”
陳最看著那油花花的骨湯,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眼尾,心裡其實很抗拒。
這個小表情被陳初捕捉到,她幸災樂禍的看著他,陳最越是吃癟,她心情越舒暢。
因為太開心,她甚至開始晃腿,跟個小學生一樣,鞋尖時不時踢到陳最的褲角,很是挑釁。
陳最看她一副尾巴都要翹上天的樣子,心裡覺得有趣,面上仍不動聲色。
只是再次被踢到的時候,伸手,扣住她腳踝不輕不重地握了兩下。
“哎呀.......”
沒料到他會反擊,況且陳最的手指溫度偏涼,忽然被碰到,陳初嚇了一跳。
“怎麼啦,燙到嘴巴啦?”奶奶轉過臉看她,又是嫌棄又是好笑的說,“叫你吃飯的時候沒個正形兒,和你說了,女孩子一定要注意形象,你看看你平時吃飯跟個猴兒似的上躥下跳......”
說起陳最她是如數家珍,說到陳初,那是滿腹牢騷。
陳初被人拿捏著,不敢再造次,只忿忿地瞪著陳最,趁著奶奶轉身去盛湯的時候,試圖踹他,“放開我!”
陳最抬起眼帘,對上她氣呼呼的表情后,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反而挪著椅子,更加坐近一些,將她的腿搭到了膝上。
“你不是愛動嗎,那就繼續。”
少年的手指勻稱且修長,搭在皮膚上,好似沁涼的竹節。
從表面來看,他也確實很淡然自若,絲毫沒有展現齣戲謔的意味。
無恥.....
陳初握了握拳,正打算髮火時,奶奶端著湯碗過來了。
陳最鬆開手,笑著看她一眼后,起身,“奶奶我去洗個手......”
“哦,去吧去吧!”
奶奶轉頭就開始語重心長的教育陳初,“學學你哥,多有教養多有素質啊!斯斯文文,白白凈凈的,你這泥猴兒!”
陳初:咬牙切齒,但啥也不敢反駁!
為了避免被持續嘮叨,她只能乖乖低下頭吃飯。
奶奶如今被陳最乖乖仔的形象迷得暈頭轉向,陳初深知和陳最之間是無聲的硝煙,不能硬碰硬。
而且有素質的人,會緊緊抓著一個妙齡少女,纖細的,美麗的長腿不放嗎!
陳初本來很是忿忿不平,轉瞬一想,發現陳最剛才的行為其實很親密......甚至有點曖昧。
對面的人再次落座,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
“來,小最你再嘗嘗這個瓦罐羊肉,可香了!”
奶奶樂此不疲地給他夾菜,好像洗個手的功夫他就消瘦了一樣。
“奶奶,我已經吃得夠多了,你忙活大半天,辛苦了,你得多吃點。”
陳最將碗推給奶奶,態度很乖順。
“哎喲,奶奶一把年紀了,啥沒吃過啊,你多吃點!”
陳最敵不過她的熱情,看著對面蔫了吧唧的陳初,輕笑道,“妹妹怎麼不吃?”
“.......”
陳初最討厭瓦罐羊肉,因為奶奶每次都會放白蘿蔔,她總覺得蘿蔔有股泥巴味兒。
陳最給她夾了塊肥瘦相間的,被瞪了一眼。
奶奶知道陳初性格彆扭,看到她悶悶不樂的樣子,連忙打圓場,“哎呀,粗粗妹你也多吃點,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來......”
“我不吃.....”在奶奶殷切的注視下,陳初弱弱改口,“我吃。”
羊肉雖然好吃,但蘿蔔味兒也很濃。
陳初的眉毛頓時皺成一團,陳最看見了,卻笑得很開懷。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今天是周六,陳最作為尖子生,要去學校補課。
吃過午飯後,陳初踩著自行車送他去學校。
“我說,你中午吃那麼多幹嘛,是不是存心想累死我。”
上坡路,她蹬得氣喘吁吁,陳最個子高,雖然看著清瘦,體格卻不差,結實勻稱。
陳最想了想,雙腿往地上一撐,車子不動了,陳初回頭,“幹嘛?”
“我自己走上去。”
“......”
陳初看著他清亮的眼睛,冬天的日光總是白蒙蒙的,陳最本來就很白,面孔像雪原一樣乾淨。
對上陳初詫異的表情后,嘴角微微上揚著,“最近幾天確實麻煩你了。”
說著他就站了起來,從容且悠緩的朝前走。
陳初看他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莫名想到一句話,“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為了觀察出陳最的陰謀,她也推著車慢慢地跟著走。
從背影來看,還是能察覺出他腳步的深淺不一。
“要不你回家吧?”陳最側過臉看她,“回去好好睡個午覺。”
陳初性格懶散,能躺著絕不坐著,連走路的時候都在出神,好像永遠都睡不夠的樣子。
軟綿綿的睫毛被日光照得發亮,瞳仁更加澄澈,宛如水波柔和的小池塘。
“不用了。”
陳初沒看出什麼端倪,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對上陳最溫和的模樣,又覺得自己屬實有些小心眼。
上坡過了以後,她拍拍後座,“走吧,你最好快點康復,我真的受夠豬蹄湯了!”
陳最聞言,愣了兩秒,忍俊不禁,“好。”
受傷以後的陳最比之前的確多了很多人情味,偶爾的示弱,並不讓人討厭,反而因為一副好皮相,格外招人心疼。
心疼......
陳初別過臉,甩走腦海里的胡思亂想,催眠自己是個沒有感情的老司機。
終於把人送到了校門口,陳初如釋重負。
“拜拜了您嘞。”
陳最點頭,看見她被冷風吹亂的碎發,自然而然地抬手替她捋到耳後,“謝謝。”
微涼的觸感停在耳垂上,陳初有片刻怔忡,直到陳最收回手,她才回神。
差點脫口而出不客氣,但是想到這段時間都是自己鞍前馬後的照顧人,又擺出不耐煩的樣子。
“別來這一套。”
陳最覺得她的性格實在彆扭,倏然間就能炸毛,垂下眼,掩去幾分無奈的情緒。
“回去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進校門前,他再次叮囑。
陳初點頭,單腳踩著踏板,等綠燈的間隙里,將圍巾拉高,遮住了大半張臉。
直到看見她安全的過了馬路,陳最才繼續往校門口走。
磚紅的教學樓和碧綠的香樟樹相得益彰,過於濃烈的色彩湧入視野,反而讓陳最想起剛才的匆匆一瞥。
想到陳初白凈的側臉,青黑色的眉毛與睫毛絨絨的,細細的,像孩童一樣柔和,眼睛被陽光照得清澈而明亮。
沒料到還沒回家,就接到大伯母的電話,說她要去進貨,讓陳初去幫她看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