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佩沉默地伸出手,輕輕地懸置在少女的傷口之上。
她曾經在叢林間孤身獵殺亞龍,也曾經在黑夜中踏過血海踽踽獨行。她的腳步從不停留,她持弓的雙手從不動搖。
但此刻她的手在顫抖。甚至她的聲音也在顫抖。
她想,也許此刻她也算是人類。
她說:“神啊——”
精靈信仰大地、河流、天空,信仰自然的一切。她們相信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有其靈粹,唯獨不信仰神明。
但此刻,她在祈求。她虔誠地祈求,祈求遠在高天之上的神明能夠在她的身上注視哪怕片刻。
“烈焰女神,求您庇護您的子民。復仇之神,我願意向您俯首稱臣。愛之女神,求您片刻憐憫。告死之鳥,請您暫且寬恕這個脆弱的靈魂。光輝女神,我懇求您的仁慈……”
她幾乎是祈求了所有她所聽聞的神明,自太古至如今,無論那位神明是否已經被認定隕落。最終她說:“神啊,求您了。只有一位就好,救救這個孩子吧。”
“至今為止,神明對我已經太過寬容,收取利息也是理所應當。但我今日仍然……要忍羞向神明禱告。神啊,希望您福佑她,讓她今後的道路永不偏移,讓她能夠平安地回到自己的家。”
精靈垂下頭,如同一座虔誠的殉道者雕像。
自然之精粹強烈的願景直至天聽,在這一瞬竟然突破了凡者與高天間的壁障。
她聽見神明們竊竊私語,她聽見來自她目不能及的高天的嗤笑與蔑視。她聽見有誰快意地大笑——那是誰?難道是以異教徒的苦痛為樂的烈焰女神阿瓦蘭嗎?她聽見有誰默然無語地扇動翅膀——那是誰?難道是鐵面無私冷心冷情的告死之鳥嗎?她聽到了太多太多的惡意與默然,但最後,她聽見有誰笑著詢問——
“精靈啊,”不知名的女神詢問她,“你為什麼要為這與你毫無關聯的孩子求情?”
她回答:“神啊,我不理解人類的情感,但我此刻卻擁有了人類的情感。我仍然不理解,但我不想讓她離開啊。”
“精靈啊,”不知名的女神要求她,“我不會認同這樣含糊的祈求與回答。你要直視它,如同直視你的太陽!”
她回答:“神啊,可我是自然的精粹,人類的情感要如何分辨?”
“精靈啊,”不知名的女神勸導她,“你想要哭泣嗎?你感到窒息嗎?你在水流之中嗎?回答我!回答我!快!快!快!”
精靈一時無言。一道刺耳的笑聲遮蔽了女神的聲音:“精靈!精靈也配嗎!精靈也懂嗎!不敬神明的牲畜,無父無母的孤魂!”
她呆住了。她低下頭,看見懷中少女的臉蒼白卻平靜,一如往常,彷彿下一刻就會拾起玫瑰,朝她微笑。
她回答:“我想要哭泣,我感到窒息,我就在水流之中。我想我在愛她。神啊,我想我在愛她。”
——於是,那尖利的笑聲不再響起。
“精靈啊,”愛之女神回應她,“可憐的孩子。現在你是我的信徒了。去得到她的愛吧。”
精靈將掌心朝上,一支白色的百合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手上。
她將百合輕輕放到少女的額上,輕柔得猶如親吻。
血之花停止綻放,涌動不止的熱流漸漸乾涸。而後,沉睡的公主緩緩睜開眼。
她那金色的,如同融化的黃金般的雙眼不復之前深邃,乾淨而清澈,看她的眼神疑惑又認真。
一片純白的,如同嬰孩一般的,澄澈純粹的目光。
魯佩一時竟然不敢說話,彷彿害怕驚醒她。
伊昂娜困惑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說:“我認得你。我知道你是我的愛人——但是,真奇怪,我好像不記得你的名字。”
“……”
魯佩愣住了。但是下意識地,她第一時間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伊昂娜口中“我的愛人”這一稱呼,而是想:她看上去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但——太好了。她看上去比之前更輕鬆,世界在她的眼中重新變成了光輝燦爛的金色。
魯佩握住她的手,讓公主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魯佩,”她的嗓音竟然帶著一點喑啞,“我叫魯佩。”
“沒有姓嗎?”
“沒有。”
伊昂娜輕輕點頭,目光有片刻放空,似乎是在回想。但過往許多記憶都被霧氣籠罩,她朦朧地察覺到不對,卻下意識地不去深思。她的記憶飄飄蕩蕩,好像回到很久以前,又好像只在眼下。
她說:“雖然我們是愛人,但既然你自我介紹了,按照禮節,我也應該自我介紹。”
她說話時咬字有點過重,與平常輕柔和緩的語氣不同,透著一股孩子氣的認真。
“我叫安德莉婭。安德莉婭·光輝。”
我一整個寫嗨了。
此刻的我:純愛和打戲就是最dio的!
但可能過幾天就開始覺得混沌惡更帶感了。笑死。
說到西幻就繞不開神。本文的劇情其實也和神緊密相連。
……雖然是個黃雯。但就算是黃雯,不加點什麼帶感的私貨我就不得勁。光寫肉我不得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