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口袋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裴澀拿出劃開屏幕點進郵箱,裡面有一封未讀郵件。
發送人:wxs
‘澀澀,有空嗎?’
裴澀心跳了一下,漂亮的眼睛也亮了,他已經有兩個星期沒有找她。
只是手指剛按壓到屏幕,突地那張慈祥年邁的面容閃現在眼前,眸子里的光黯了點,她停頓了許久。
眼睛眨了眨,最後還是動了動手,回了個‘en’。
自尊心極強的少女發送的就是拼音,似乎這樣可以昭示那個男人,她雖不怎麼樂意但還是答應了,絕不泄露絲毫內心情緒的起伏。
她不得不承認只是幾次見面,有點喜歡他了,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他。
相比與裴澀心裡的彎彎繞繞,故作高矜,對方回復的很快:‘好,六點老地方見。’
當然這不代表他迫不及待想見到她,裴澀清楚,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很快收拾好了心情,但有絲絲懊悔,他以往都會加一個符號表情的,是不是她回復的太隨意了。
很快她又收到了新的郵件:
‘吃飽些。’意味深重的三個字。
臉有些微紅,這時公交車來了。
她坐在車上,看著窗外飛逝的景物,藍白色的秋季校服穿在她的身上鬆鬆垮垮的,她扎著低馬尾,頰邊幾縷黑髮散落,巴掌大的小臉雪白,只是唇色也是蒼白,女孩看起來很孱弱。
對面坐著的老太太看著她,和旁邊的中年女人小聲嘀咕:“現在的小姑娘為了瘦瘦的,都不吃東西,你看那小姑娘餓得看起來好不可憐,一點朝氣都沒有。”
不過老太太的對她的印象很快被打破,後來公交車上了個大嬸,聲音洪亮地嚷嚷要裴澀讓座,在她們眼裡怯弱好欺的裴澀,嘴角帶著與嬌美臉蛋不符的譏笑,冷冷地說,“我只給殘廢讓座,要我起來嗎?”
聲音聽起來也嬌嬌柔柔,慢吞吞,可吐出來的話卻把這大嬸氣得不行,“你這小孩,不懂尊老愛幼?!”
“呵,為老不尊,我們彼此彼此。”裴澀轉回頭看向窗外,眼風不屑給她,女人看她這麼囂張,就要扯她衣服把她拉起來,公交司機從後視鏡看到吼了一聲,“誒嘿!強制逼人讓座不行啊!”
女人忿忿鬆手,走到後邊站著,老太太驚訝地多看了裴澀幾眼,裴澀注意到了她的視線,當做沒看見。穿上校服,粉黛未施的裴澀看起來就是個乖孩子,如果讓這老太太看到她平時的裝扮,估計不會這麼震驚。
裴澀忽然想到,三次見面,她從沒有這副打扮過,不想讓他小瞧自己,一直都是濃妝艷抹,往成熟打扮。
裴澀緊張地摳了摳校褲,看了下時間,五點半了,去買衣服也來不及了。心情煩亂地掏出小鏡子,鏡面里的自己明明成年了,可看起來還是稚嫩。
肩膀垮了垮,太湊巧了,小學六年的班主任兼鄰居的老師奶奶約她今天見面,老師奶奶身體不好,裴澀知道她是因為她才會特意趕到w市。
因為品學兼優的乖寶寶突然在最重要的高三這一年叛逆了,先是逃學染髮,然後打架鬥毆,成績一落千丈,把自己毀得徹底,誰勸都勸不回來。
裴澀出身單身家庭,媽媽是畫展策劃,常年不著家,老師找了幾次,發現這媽媽比女兒還不靠譜,對裴澀完全放養,幾次后大概覺得不好意思了,向老師推薦了裴澀的老師奶奶。
她在裴澀的心裡如同親人般重要,所以她才穿上有半年沒穿過的校服,卸了平日里的濃妝,特意把頭髮染回了黑色,不想刺激到她。
拿掉發圈,散下了頭髮,她用手打理了一下,想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些,但看著鏡中的自己,表情一下僵硬,一點兒也不。
公交到站,天也黑了。她走向他們一直去的那家酒店,離w市的商業圈很近,以前他們見面,他都會先帶著她逛一圈,吃點東西,再帶她回酒店。
裴澀穿過商業圈,一身校服在精英打扮的人群里穿梭,他們和身邊人談笑風生,偶爾裴澀能感覺到各別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都被她陰陰地看了回去,打消別人搭訕的念頭。
她站在路邊等綠燈,看到馬路對面有個男人穿著駝色襯衣,神魂飛到成年那晚。
那天在燈光昏黃的酒吧里,她和一幫認識的人正慶賀自己的生日,不期然看到站在角落裡的男人。
先吸引她目光的不是他俊秀斯文的面容,而是他的手,拿著杯酒,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帶著黑色腕錶,再加上燈光和暗紅的酒液,白得晃眼。
腿也很長,身材勻稱像模特一樣。她暗自滿意點頭,視線往上,他微微笑著,額角有幾縷黑髮散下,有絲雅痞的味道,偏頭和身邊的男人說話,而後眼睛出神地看向窗外,有些迷離,啜了口酒,隨意地應和友人,臉上一直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似乎感受到她的視線,他轉頭對上她的視線,她少見的慌亂起來,不好意思地剛要移開眼睛,他卻不介意地對她笑了一下,溫柔,從容,很快就禮貌地收回了視線。
斯文有禮,給她的感覺就像古人說的翩翩君子,是個氣質很乾凈清新的人,裴澀莫名覺得他身上的氣味肯定也很好聞,會像是夏日雨後的空氣那一種。
她愣愣的,沒有收回目光,那晚她有一件大事要做,而他成了她的目標。
裴澀做好了失敗的準備,因為覺得他充滿了柳下惠的氣質。甚至想好了後路,他身邊的那個男人相貌雖沒他俊,但看起來也還行,而且有意無意地在看她,成功率很大。
讓她意外的是,他點頭了,然後他抬起那雙修長潔白的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很亮。
裴澀明白這意味著什麼,雙眼睜大,下意識退後一步,有點可惜,同時對他的好感因為他的點頭而大打折扣。
對方瞭然的輕笑,“你看我也不是好人,快跑吧,早點回家。”
他朝她點頭道別,她的目光一直緊緊鎖著他,所以他轉身的時候,突然變得苦澀的笑瞬間被她捕捉到。
彷彿飽含了深沉的心事,她搞不清楚那笑是不是故意的,總之怪讓人心疼。
但與她無關。
她準備去找他的朋友,邁出一小步,又停了下來,也許酒精作祟,一個瘋狂的想法冒了出來。
小跑追上他,拉住他的衣擺,對方一愣,聲音涼了幾度,問出的話則是在確認,“你想好了?”
“不過是419。”她滿不在乎地說出口。他們半斤八兩,她根本不在意他怎麼看待自己,而她荒唐的想法,也沒什麼可解釋。反正只是一夜,過後他們就能忘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