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給徐錦融定藥方的張神醫已經到府,詢問了足足一個上午,與其他幾個御醫商議許久,最後陷入了沉思。
徐錦融沒有打擾他的沉思,在府中徒步一下午,晚間聽到外頭動靜有異,起身過去,迎進一身風涼露重的賀昭:“怎麼這麼晚?”
“查到什麼了?”
“北狄有動作么?”
“嗯——”
焦灼與安撫輪番來去,表面看來,一切尚且風平浪靜。
“侯爺,”張神醫似乎總算得出結論來,花白的眉毛深皺,“前些日子,可是吃了什麼擾亂藥性之物?”
“我正常吃喝,”徐錦融說道,沒想起來什麼異樣,“不是府里的就是營里的,都是乾淨東西。”
“如今雖不明顯,”張神醫手邊,放著幾支沾過血和藥液的銀針,針尖之血,俱是從徐錦融手腕所取,“但尚有一些殘留,想來約莫幾日之前,還曾大劑量服用過,或許是……羊蹄?”
高管家揪著手立在旁邊:“咱們府上后廚不怎麼弄羊蹄羹……”
“不,是一味藥草,”張神醫搖搖頭,“味苦。”
“我常喝甜湯,沒覺得……”她回憶著,忽然眼光一收,“十日前祭天大典,那個宮女自早上開始,就一直伺候我的膳食。當日茶水苦澀,我只道茶濃,未覺有他,”
此間忽然凝重,張神醫知那朝堂之事,難免有複雜險惡之處,不是他所能斷論的,只得就事論事,“定神藥方並無不妥之處,但若有其他藥物相擾,便只會擾亂氣性。再嚴重者,可能要氣血崩潰,乃致失心瘋。”
“穆平侯!”
尚來不及對此作出反應,院外呼聲傳來,徐錦融起身步出,正見付公公身後跟著兩位宮中內侍,立在院中,看她的神情全是凝重。
“皇上有令,宣穆平侯進宮議事。”
……
“列王叔說的什麼?”
呼延勒立在案前,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家僕模樣的中年男子看著手中布條,再確認了一遍:“列親王說,請勒王子……收斂一些。琅山那邊戒備森嚴,咱們火炮炸膛的事你一直改不好,徐錦融又在造別的厲害玩意兒,她要真瘋了,就白費力氣了。”
青年站在那裡,面色青一陣白一陣,彷彿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已經差不多了,趙立源府上湊到一些信報,順著去勘查一番,就能改好的,快了,真快了!”
“吉泰,你去跟列王叔說,我可以的!她在做什麼,我馬上也能做出一樣的來!”
幾步上前,呼延勒目光急切,只差沒有抓起吉泰的手來央求。
吉泰嘆了口氣。
勒王子自小也是個精於器械的,小小年紀就能將投石機改得能數倍連發,準頭估的也精確。當初攻南邊堰頭城,就是他改過的投石機砸穿了城頭臨時架起的堡壘,要知道那堰頭城守徐鑒,可就是死在那座堡壘之下。
然而火炮一事上,南邊徐錦融一戰成名,小額素王那時比勒王子年紀還小,親眼見到老北狄王幾乎碎裂的屍身,嚇得半死,讓列親王扶上王位之後,也一心只想著求和。勒王子母親本是大昱女子,老北狄王又那般暴斃,地位自此一落千丈,在這等證明比較之事上,也越發執拗起來。
吉泰是看著他長大的,雖覺他那是小兒心性,不見大局,可多少也有點不忍,“列親王已經以懦弱無能、不願興兵雪此大辱為名,殺了小額素王,諸部落王親,也正率軍往南集結。向昱朝索要徐錦融來賠罪的文書,恐怕都送到那皇帝手中了。”
平京城皇宮,御書房中人數不多,但出乎預料的安靜。
“穆平侯,”
王御史試圖打破這凝重的氣氛,“心神若已失調,那末……”
皇帝抬眼看他一下,他拿不定那是什麼意味,但多少有些說不下去。
“趙大人,”
沉默的時間太長,元坤帝蹙著眉,不論如何,他須得知道自己的底在哪兒,“如今咱們軍火槍炮的部署,若是單由樞密院率兵部工部去布置,可會有無法推進之處?”
“……托穆平侯這些年的福,”
趙大人鬍子微抖,垂著眼,沉著聲,“東南西北各處重鎮,鑄器冶鍊、造輸通達之事,已臻完備。但論及新器改創,或鑄術精進、工效提升,還要能者領頭方能有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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