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彥祁一言不發,徐錦融終於覺得無趣,轉過身來喝了口酒:“你專程過來,不是為了說這些吧。”
隨即她扭過頭來,似乎不等到他開口就要這麼一直等著。
他卻垂了垂眼,方才抬起來:“只是聽說你前一陣子……無妨。近日將天寒。最近,且自小心些吧。”
“好,”她隨意點頭。陳孟修個大嘴巴,但是他們不知道別的,已經萬幸了。“多謝。”
腳步聲離去。徐錦融握著空杯回屋,方才服侍的宮女回來了,拿著新沏的茶給她倒上,她本想再指那酒,但又停住,皺了皺眉,覺得無所謂,於是只將茶水一飲而盡。
往回走,那頭已散場了,前方竟是許久不見的堂弟徐淳,迎面見了她也是一愣,走上來:“錦融姐,”
徐錦融面色頓時不大好看,果不其然,徐淳笑得好似很憨:“沒事,咱照樣贏了,沒你也不礙事。”
她一步上前,嚇得他大叫一聲,還不待她如何,就慌慌張張拔腿跑了。
……來挑釁也不先看下黃曆。走向圍場旁營帳,徐錦融心情不大好,只待去看一眼同僚隊友。
裡頭有人說話,而掀帳進去,她一下頓住了。
前面沒有別人,屏風後有人在說著什麼,而屏風外賀昭也愣在那裡,上半身衣物盡除,挺拔魁梧的一身,肌肉壯實有致,因出汗而微微泛光,叫人想不看都不行。
賀昭也沒料到她這時進來,手裡擦汗的巾子一緊,但也沒就勢遮擋,眼裡少許驚訝,只立在那裡,一徑跟她四目對視。
帳中周遭似乎一瞬之間縮退到遠處去了,有人說話的聲音也聽不到,什麼東西一下竄上頭頂。
待得耳中聲音又清晰下來的時候,徐錦融已經走出去兩步了——
“錦融?你好了?傷的重不,”
屏風后的人出來了,衣服已收拾得齊整,同徐錦融打著招呼,看了眼去拿衣服穿上的賀昭:“咱贏了。”
徐錦融定睛看著他,發覺自己竟然恍惚了一下,頓時說不上來地驚訝:“哦。”
接著她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隨意說道幾句,就轉身走了。
帳子里靜了下來,賀昭收拾好衣裝,也待要走,元坤帝卻擺駕到此,幾人於是行禮。
“平身,”
元坤帝往帳中看一圈,眉間蹙起:“穆平侯呢?”
“剛走,”
有人應聲,而元坤帝眉間更見不悅,賀昭頓了一會,說道:“穆平侯道是陛下還在慰問那邊敗軍,她傷也不礙事,且修整一番衣裝,再向陛下請安謝罪。”
元坤帝面色稍霽,揮了揮手:“無妨,場上意外突發,那也不是她的事。”
穆平侯府這邊,主屋裡靜悄悄地,只有燈光昏黃旖旎。
女子推開門,緩緩步入裡間,把后廚熬好的湯羹輕輕放在桌上,站著很是猶豫了一番,又轉身欲走,忽聽榻上閉眼之人開口:“等一等。”
女子頓住,回身一看,一張臉頓時紅了:“侯、侯爺。”
她很緊張,聽著府中主人緩緩坐直的聲音,袖子里指尖捏在一起。這比她想的要讓人緊張,不是一開始以為的那麼回事。
“你叫心蓮?”
“嗯,”心蓮應聲。
“唔,”徐錦融去拿那盞羹湯,也不問怎麼是她來的,就勢喝了一下,隨即又問:“你的腳好了?”
心蓮一愣,忙低頭:“好、好多了。”
這麼些個月,穆平侯一直對她不聞不問,卻莫名其妙要帶她來京。前幾日晚上,她還是在自己那個小院子里堅持練舞,卻崴到了腳,當時周圍沒有人。府里的侍女說她到了侯府還總跳什麼艷舞,都不愛搭理她,而第二日高管家黑著臉來給她一瓶跌打葯。
她後頸冷汗都出了一層,本來想說的什麼已全忘了個乾淨,心臟跳的很快。
“你,”穆平侯頓了頓,似在拿捏要怎麼說,“你想回靖州嗎?你要是想回靖州,我下次帶你回去,再送你回樂坊。”
心蓮一愣:“回樂坊?”
“嗯,”穆平侯放下湯盞,不像是在騙人,“上回是我意氣上頭,罰你罰重了。”
“……”
心蓮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我帶你來平京,是覺得你舞姿一絕,在這裡也輸不了幾個人。既然對不住你,就拿更好的來補償吧,”
她說得淡定,語氣聽著頗有點認真,“但你若喜歡靖州,下次就回靖州吧。”
心蓮臉色發白:“回靖州……樂坊那兒,沒有人會要我的。”
徐錦融不解:“為何?我沒有對你做過什麼。”
心蓮已經哭了,但又不敢說。
“……因為別人不會信?”倒也是,別人眼裡或許只覺得,穆平侯是一時新鮮勁過了再把她拋開罷了:“那你想去誰府上?我親自去跟他說,解釋清楚。吳公子如何?或者平京的哪位顯貴?”
心蓮還是哭:“或許他們會看在侯、侯爺您的面子上收容我,不過心蓮、已經沒有價值了。”
“……”
我留過的舞姬,會讓他們這麼掉面子嗎?徐錦融沉默。
“我可以為你再辦一場宴會,讓平京顯貴都見識下你的舞姿,總能任你挑選。”
“心蓮不敢,”心蓮眼淚吧嗒吧嗒地掉著,生怕徐錦融是在作弄她,聲色凄切,“心蓮有個地方可以安安生生過日子就好了,但求穆平侯,不要趕我走。”
眼淚洶湧,這些日的委屈和憤怒好似都揉進了一團亂糟糟的棉花里,擠掉一層淚水,視野里穆平侯的面孔有些悲憫愧意,不知真切與否。
“那你留在我這裡吧,”她說道,“或者你想要去哪了,我也會儘力為你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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