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侯 - 馬球會

關於北狄來使,馬球會是徐錦融唯一喜歡的部分。
北狄人生長於馬背之上,驍勇善騎。按往年慣例,若有來使,朝廷常在東苑圍場舉辦馬球會,由北狄來使與大昱朝臣雙方參加,馬球會不計輸贏,重在會友。
但觀賽之人,就沒有不暗自計數的。幾年前北狄使團也來了一回,那次的馬球會是徐錦融第一次參加,當時是大昱取勝。如今同樣與其他同僚一塊,皮革軟甲、勁裝箭袖、髮辮齊整,待元坤帝一聲號令,雙方球員跨坐馬上對面行禮,手中皮革包覆的球仗相互一擊,便開始奔走擊球。
圍場上風馳電掣,人馬馳騁穿梭。徐錦融同隊友們嫻熟來去,左右擊球,她動作敏捷,擊球極准,在靠近球門的地帶不論得了隊友哪個方向的來球,多半都能尋得最佳角度,擊進球門。
賀昭在離她不遠處驅馬擊球,但也只是一樣傳球、迴旋、帶球、擊球,與其他隊員無異。
“小心!”
左前方忽有凄慘馬嘶,一個北狄使團的隊員尚來不及反應,連人帶馬往前一撲,徐錦融離得近,正要避開,那邊脫手的球仗竟飛出戳中她坐騎頭部,驚得馬瞬時甩頭尥蹶子,差點把她甩下去。
禍不單行,那馬撲摔之時撞上另一匹馬,瞬時之間,幾匹馬同時受驚踢踏,徐錦融急扯韁繩,座下駿馬向右一個急轉狂奔而出,速度太快,她不由失去平衡,腦中一涼,已向右後方栽了下去。
“錦融!”
縱是身有皮革軟甲,這般重重栽倒,也眼冒金星,胸腹俱痛。徐錦融卻來不及歇著,就地一個筋斗,橫起手臂先護住頭,以防馬匹受驚踩踏,亂蹄也要將人重傷。
呼喝之間,幾匹本隊坐騎奔來在她身側繞了一周,隔開外間亂馬,揚起一圈輕塵。待看場面已控制住,賀昭急下馬來扶:“可有傷到?”
“有,”她點了點頭,面色難看,“右肩撞得重了。”
外間觀賽之處,元坤帝、後宮妃嬪、朝中臣子及其家眷,已站起來一多半,滿座嘩然。
***
馬倌拾起地上一塊馬蹄鐵,翻看一下,在地上開始找了起來:“此馬蹄鐵脫落,失了前蹄。這地上再找找,或許可見鬆動的掌釘。”
受了傷的北狄隊員讓人扶出圍場,似乎傷得不輕,口鼻流血,面帶擦傷,他的馬折了前腿,尚在不斷嘶鳴,口吐白沫,喘氣不止。
太醫來問:“穆平侯,且出外間去吧,也好查看下傷勢如何。”
徐錦融前後動了動右肩,心裡雖有些窩火,但也只對賀昭說道:“我去治傷。”
賀昭欲言又止,圍場外徐錦融的隨身侍衛已在等候,便點頭看她在一片嘩然聲里走出圍場。
到了室內,太醫檢查,只是皮肉瘀傷,肩頭雖紅腫得厲害,所幸未傷及筋骨,取了藥酒推按完畢,再敷上藥膏。
這裡離圍場也不算遠,時不時能聽到人群呼聲從那邊傳來。
徐錦融走出門口,聽著那些屬於賽場的呼聲,站著吹風。
“你非要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么。”
淡淡的語氣自下風向響起,並非詢問,徐錦融卻是腦後一炸,瞬時扭頭。
崔彥祁立在那裡。
也不知他什麼時候來的。數月不見,他大抵還是如以前一樣,玉容墨發,眉眼雋秀,但說不上來哪裡有了什麼變化。
隨身侍衛就在幾尺開外,也認得崔彥祁,故而沒有出聲,只毫無表情地望著遠處,好似什麼都沒有聽見。
她不明白:“這是何意?”
他往側方偏了偏頭,又回過來望向她:“眾人早知你英武異常,無需上場證明亦是如此。何必總要一再逞強,爭這意氣。”
徐錦融有些吃驚,接著心裡的火一下就起來了。
這是北狄來使這些破事里她最喜歡的一項。而別人上場都是正常,他覺得她上就是逞強?
回過頭,徐錦融強自平復著呼吸。
既然結束了,就不用總是被他輕易影響自己的情緒,那後果從來都不好。
她晃了晃手中的杯子:“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見崔彥祁並不答話,她說道:“是酒。太醫說治傷忌酒,但是我自己倒了一杯來喝,沒人知道。你覺得我為何要喝?為了證明什麼?嘖,我自己都說不上來,可能是要證明這酒好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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