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大腿上擰了一把,不理會他的痛呼,站起身,朝院子后的小竹林走去。
走了幾步,樹影漸深,我停下,揪著一顆老竹泛黃的葉子,等著。
沒等多久,樹影浮動,他果真跟了過來。
我靜靜站在竹蔭下,看他轉過拐角,白色的衣衫映入眼帘。
他站住,沒有上前,黑曜石似的眸子如水般將我望著,“師師。”他道。
我沒應,唇角帶著慣有的笑容,看他到底想說出什麼來。
他望著我嘴角的笑容,眉間微顰,道:“我討厭你這種笑,帶著虛偽的面具,讓人看不清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挑了挑眉,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倒是跑到相府來尋我的不是了。
“七皇子討厭的話就不要總是來這裡,雖然相府寬廣,但總還是會遇到的。”
“師師。”他喚,頗有些痛苦,“跟我回去吧,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對,我不該那樣對你。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從新開始。”
“不可能了。”我打斷他。我和他之間道阻且長,身心都已經背離的太久。“你知道我和太子的事,還有風連。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
他臉色白了白,顯然是想起我跟風連在娑羅樹林里的那一幕。
“我……不在乎。”最後,他道,抬眸將我望著,“只要你跟我回王府,之前的一切就當做沒有發生,我可以不要貂柔,你,也不要再去找六哥。”
我笑了笑。他說他不在乎。之前的劉師師聽到心愛的人這樣說一定會感激涕零吧,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之前”。現在的劉師師發現,她已經不是那麼在意他是不是“在乎”。
“這算是扯平了么?你納了兩個小妾,還和劉婉蓉有過一腿。我偷了幾個男人,和養的男寵睡了一覺,就都扯平了?”我笑了笑,如願看到他臉上變色。
鳳傾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深深看我一眼,轉身離去。我望著那抹白衣消失在樹影里,想他近期一定不會來左相府了。
鳳傾果然沒有再來。入秋的時候,朝廷上發生了一件大事,其實事情的起因非常之小,但是星星之火呈燎原之勢,瞬間波及到左相府上上下下叄百餘人。
前文已經說過,慕容子瀟是個有大志向大野心的好同學,繼承帝位后他開始整頓朝綱,拔除朝廷上的巨蠹貪官。沐門關一役,兵權已經在握,這無疑給他籌備已久的的黨政變動提供了有力支持。
慕容子瀟第一個準備拔除的就是現在位高權重的左相爺。南詔帝要廢除原來積垢甚多的政治格局,建立一個嶄新的全權操作的朝廷,當然不允許劉長風這樣腐朽的勢力存在,更不用說我家爹爹還總是在朝堂上駁他面子。夏季他撥給北省救濟長河泛濫的款子,就被我家爹爹截去一半,用於穆天府的人事調動。這事情著實讓慕容子瀟心裡不爽。
南詔皇帝不敢明目張胆的降劉長風的職,畢竟四府的力量是不容小覷的。四府是南詔建國之初四大權臣劉、張、李、黃的後人,都位居高官,雖然思想頑固不化,在朝堂上甚至整個南詔國都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所以,就策劃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宮廷暴動,將我家爹爹留在了皇宮十丈紅牆內。和劉長風一起被禁的,還有身為禁軍帶隊統領的大哥劉敞,以及朝堂上和他一起勢力的代表人物,這架勢顯然是向左相府宣戰了。
爹爹和大哥被困皇城叄日後,老祖宗穿上盛裝,以先帝親封一級浩命夫人的頭銜覲見皇帝。慕容子瀟辭而不見,說老祖宗年事已高,囑咐侍者好生將她送回左相府。
老祖宗回府後一病不起,多日不進湯藥,只是閉著眼睛垂淚。我去看過她許多次,有時碰到精神狀態好些,她便會拉著我的手,絮絮訴說許多事情。大多都是劉長風少時的政績,說皇帝如今鳥盡弓藏,竟真的想要轉手對付曾經幫助過他的那幫大臣。
“阿師,我知道長風對你不及婉蓉,你心裡也怪他沒有給過你太多的關懷和愛護。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如今他有了難處,你也該儘力相幫,不能使小孩子家的性子啊。”有次我喂她吃豆蔻粥,她吃了一口就不願再吃,對我說出了這番話來。
這些日子,老祖宗對劉長的風的愛護我都已看在眼裡,單憑著她待我的那一份心,我也不可能使小孩子脾氣,故意跟她的身體健康過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