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肚婆?!!”
春月才剛聽完竇任的第一段信息彙報,大罵一句粗口,衝到房間里拿諾基亞,氣鼓鼓就想給歐晏落打電話。
打過去卻是良伯接的,春月斂了些許火氣,對良伯說:“良伯,我這次的目標是個孕婦,有無搞錯啊?”
良伯聲音慢條斯理:“無錯,既然已經派單了,就按委託做,你有什麼問題嗎?”
“我不接未成年的委託。”
“2007,”良伯冷言冷語:“是不是平日歐生太縱容你了?黑鯨什麼時候允許你們有自己的規則了?還能讓你挑客人?”
“我不接未成年的委託。”春月再一次強調。
“目標又不是未成年。”
“我、不、接。”
“可以,拒絕委託扣200分,再加一張紅色警告。”良伯絲毫不退讓。
春月咬牙切齒,掛了電話才破口大罵:“死老頭!扣分就扣分,大不了我就從頭開始干起!!”
竇任手裡拿著ipad倚在房門框上,鼻哼一聲:“你冷靜點,見你失控,對方心裡可開心到不行。”
他知道春月有自己的原則,其實很多獨立殺手也有自己的癖好或原則底線,例如有人不殺女人,有人不殺老人,有人不殺動物,有人不殺與他同個家鄉的人……
而春月不對未成年人動手,更明確來說,是不對小孩兒動手。
“他們就是故意的,要讓我破了自己的規矩。”春月氣得把諾基亞往地上摔,無奈這機子實在太扛摔,在地上彈了兩下,依然完好無損。
“那現在怎麼辦?直接拒絕委託?”
竇任低頭掃ipad,突然讓他看見關鍵點,他語氣稍激動:“欸欸欸,目標的預產期是半個月後,不然你等她生了之後再動手。”
他自認道德感極低,但這句話從嘴裡吐出來后,連他都心覺不妥,撇撇嘴收回自己的話:“算了算了當我沒說,這事太缺德,幹了要生孩子沒屁眼的。”
春月又踩了幾腳地上的手機,聞言抬眼看他,疑惑道:“你以後要和誰生孩子呢?”
竇任突然被她問懵,傻傻看她:“啊,你說呢?”
春月盯看他許久,抿唇不語,從他手裡奪走ipad,走出卧室。
竇任跟她身後,腦子裡把她剛才那句話一遍遍地過:“你給我等等,剛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回頭你結婚和擺滿月酒給我寄電子請帖,我直接回你紅包做人情,人就不到場了,尷尬。”她坐到沙發上,垂頭翻看目標的資料,尤其留意人際關係。
這話意思很明顯了,你要找誰結婚生孩子都行,別找我。
竇任氣得咬牙,這女人的心就是石頭給做的,沒有一處是軟的。
他語氣也酸:“行吧,哪天我不給你幹活了,我就買個小島,找個女人結婚,生半打毛頭小子天天在島上踢足球。”
“行行行。”春月敷衍。
竇任被她的態度氣樂了,但這次他沒摔門而出,他盤算著另外一樣事情。
他不在這種傻問題上糾纏不清,把話題拉回到委託上:“怎麼說,這一單要拒絕?”
春月往後翻到委託人資料,沉吟片刻,手指一下下敲著人物相片,道:“先接著,這件事未來的發展,或許會出乎我們意料。”
*
這一年大叄巴的遊客與往年相比起來少太多了,小斜坡上的手信店門可羅雀,有一些小規模的店鋪熬不住,早就關門大吉,知名連鎖的幾家也收了不少分店,就剩占著最好位置的零星店面努力屹立在此。
偌大的店鋪里只剩伶仃店員,吆喝著難得路過門前的路人過來試吃肉脯杏仁餅花生糖,春月壓了壓鴨舌帽,站門口試吃了一輪,指著幾款要店員包起來。
走進店裡,店內有幾個客人,幾個說著上海話的阿姨、一個頭髮花白的阿伯、一對情侶。
春月仰頭看著牆上大LED屏幕循環播放的企業宣傳片。
影片介紹著「莫記餅家」的發家史,二十幾年前兩夫妻推著一輛車仔在路邊賣杏仁餅,發展至今時今日,已經成為了澳門數一數二的知名連鎖手信企業,程氏夫妻中間經歷了許多,有成功,也有許多挫折。
色調淳樸溫暖的影片最後,是一張張沒有過多修飾的素人面孔,制花生糖的老師傅,剪肉乾的大嬸,青春靚麗的收銀員,嘴邊沾滿餅碎的小孩,拎著多袋手信的外國遊客……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誠摯真心的笑容。
結尾是程氏夫妻穿回了20年前的舊衣裳,兩人站在車仔檔旁深情對望。
夫妻的動作姿勢沒有改變,但身上的衣服髮型會隨著極速轉變的街景有所改變,滄海桑田,日升月落,斗轉星移,一輛小小車仔檔成了身後門庭若市、寬敞明亮的紅招牌大店鋪,唯獨是兩人之間的深情沒有變化。
白底黑字的結束語是「莫記餅家」的廣告語,「二十年如一日,仍不忘當年與你的初心」。
春月嚼著嘴裡的花生糖,扁扁嘴,腹誹道:盡瞎扯吧你們。
“靚女,你要的都包好了,還有無其他要一起買呀?今日支付寶上面能領券,滿500減50元。”
“我還差多少錢啊靚姐?”
店員被她一聲靚姐喊得開心,笑得眼角皺紋加深:“還差30元。”
“那再加一包花生糖吧。”
“ok!”
春月邊掃碼付款,邊向店員八卦:“靚姐,你們店的老闆和老闆娘現在還會到店裡幫忙嗎?”
店員阿姨點頭:“老闆娘經常會來巡鋪,老闆就少了。”
“哦?老闆娘一般什麼時候來巡鋪啊?”
“一般一叄五下午會過來。”阿姨好奇:“靚女,你想見老闆娘啊?”
“對啊,”春月指指重播的影片,星眸閃爍:“老闆娘又美又能幹,我在facebook上也有follow她的,經常給她點like,難得來一次,好想見她一面。”
“原來是這樣,可惜了,今日周二,她不會過來哦。”
春月聳聳肩:“那沒辦法,好可惜哦。”
待客人離開,另一個店員走到阿姨旁邊幫她整理陳列貨物,低聲問她剛才與客人說什麼了。
阿姨如實告知,對方搖搖頭嘆氣:“哎,老闆娘再漂亮能幹又怎樣,生不出孩子,老公還不是出去滾*、出去包二奶……”
阿姨咳嗽了幾聲,示意她不要再說了,還有客人在店裡。
接著她走到一直站在肉脯區的白髮老人身邊,熱情詢問:“阿伯,你有無中意的口味啊?外面有試吃的,你可以嘗嘗看再決定。”
白髮阿伯背脊微彎,鼻樑上架著款式洋氣的復古墨鏡,他抬起手指顫巍巍指了指門口:“剛才離開的那個靚女,我看她好像試了幾個口味,說好味。”
他手中的拐杖輕敲地磚,聲音沙啞滄桑:“她買了什麼,你幫我包一樣的就好。”
老人拿現金埋單,提著一袋子沉甸甸離開手信店。
炙熱陽光如碎金一般灑落在狹長起伏的斜坡上,有不畏途人的灰鴿子在地面碎石縫隙里啄著,遊客稀少,那些舉著店鋪招牌的阿嬸神情懨懨,連馳名的魚蛋店門口也僅有小貓叄兩隻。
老人拄著拐杖,腳步不急不緩,經過魚蛋店和豬扒包店,陽光從他左手邊的小巷子穿過來,從他咖色墨鏡邊緣滑進,撞在他眼角。
他微微眯了眯眼,停下腳步,轉過頭。
只見戴鴨舌帽的姑娘倚在巷弄里水青色的牆壁上,整個人逆在斜陽里,只留帽檐下雙目灼灼。
她一手輕捻竹籤,戳起一顆還冒著熱煙的魚蛋,笑著問白髮老人:“哇阿伯,怎麼這麼巧?我請你吃魚蛋,賞面嗎?”
————作者的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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