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裝成老頭子的石白瑛往馬路左右看了一眼,見沒人留意這邊,才往小巷裡走了兩步,低頭對春月笑笑:“老爺爺我牙不好,沒辦法吃這些小東西。”
春月捻著竹籤把魚蛋送到他嘴邊:“真不要?”
石白瑛低聲嗤笑,佯裝無奈:“好吧,既然孫女這麼熱情,爺爺只好捨命陪、唔!”
他一句調侃還沒說完,嘴裡就被塞進顆澱粉丸子,咖喱味縈繞整個口腔,濃郁的辛香料氣味直直往腦門子竄。
春月往自己嘴裡也丟了一顆,聲音囫圇:“喂你吃,還唧唧歪歪的,是怕我下毒了?”
石白瑛的警戒性向來極高,來歷不明的東西不會貿貿然放進嘴裡,但這個時候,築起的層層戒備城牆似乎輕易就被糖衣炮彈擊碎。
唔,雖然這糖衣炮彈是咖喱味兒的。
他叄兩下咬碎魚蛋吞下,舔了舔唇:“孫女,再給爺爺來一顆。”
春月仰頭輕聲笑,再給石白瑛送去一顆,等他咬住,春月順手摸了把他嘴唇上貼著的假鬍子,白色的,好像聖誕老人。
“你在莫記幹嘛?”
“你來莫記幹嘛?”
兩人不約而同開口問。
春月微眯起眼睛,隔著咖色鏡片睨向石白瑛的狹長眼眸,主動回答:“來買手信嘛。”
“買手信就買手信,還需要問老闆娘的事情?”石白瑛耳朵靈著呢。
“你的目標是誰?”春月也不拐彎抹角,直接把問題甩到他面前。
“嘿,規矩都忘了?‘任務期間不得透露自己的目標’。”石白瑛揚揚下巴,示意春月手不要停。
這是不成文的規矩,無論是黑鯨還是獨立殺手,都會對外保密自己的任務詳情,除了保護自己,還要以防有人因立場不同而蓄意搗亂攪局,甚至要防止有同行冒出來搶人頭。
這規矩春月向來遵守,但這次情況比較特殊,本來她的原計劃是與自己的委託人林若華——也就是莫記餅家的老闆娘直接碰上一面,但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石白瑛。
春月還沒自戀到,會以為石白瑛是跟著她來的澳門。
他這人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一個地方,還刻意偽裝打扮,擺明了他也有任務在身。
她知道石白瑛戒心重,主動告訴他:“老闆娘不是我的目標,她是我的委託人。”
石白瑛把手信袋擱到地上,握住春月的手去扎碗里的魚蛋,沒應她的話。
“我猜猜看啊,”春月眨了眨眼,眼眸里像有銀光鱗片的小魚一閃而過:“剛才要不是我先問了老闆娘的事,估計你也會打探消息的吧?”
其實春月這次的委託很簡單,人物關係一目了然,就是一段有錢人家常見的叄角關係。
莫記餅家的老闆叫程莫,太太林若華陪著他從一無所有打拚至今,經歷了風風雨雨,如今莫記在海內外享譽盛名,程家的身家自然水漲船高,只是年近中年了,兩人依然膝下無子。
林若華早年懷孕過,不幸大流產,整個子宮被切除,程莫前兩年還接受過網媒採訪,說有沒有孩子都沒關係,妻子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但程莫最終還是背叛了妻子,在外頭養了只金絲雀,現在蛋都快孵出來了。
而春月這次的目標,就是那隻快生崽的金絲雀,王欣湉。
“你這次的目標該不會……”春月故作玄虛地拉長音,眼角瞄向石白瑛握在手中的拐杖,再幽幽看他一眼:“和我相撞吧?”
石白瑛嘴角揚起,不以為然地聳聳肩:“無可奉告。”
春月搖搖頭,直接否決自己剛才的說法:“不對,除了程太,沒有其他人對王小姐有那麼大的恨意。”
就連程莫的父母,都已經默認了王欣湉的存在,竇任甚至查到,程莫母親在第一次B超結果出來時,就買了對龍鳳金鐲送給王欣湉。
春月傾身向前,貼近石白瑛的鎖骨處,低吟道:“縮小範圍,你的目標應該是程氏夫妻其中一人。我推測,你的目標極大幾率是程太,至於委託人么……”黑眸滴溜溜的轉了一圈,春月狡黠一笑,剛想說出那人的名字,卻被顆魚蛋堵住了嘴,“唔!”
“才兩個月沒見,你怎麼那麼多話。”石白瑛把最後一顆魚蛋拋進嘴中,邊嚼邊說話:“你干你的活,我干我的,大家互不相干啊。”
春月知道自己押中了,伸手去扯他顏色洋氣的polo衫下擺,聲線也嬌滴滴:“這次可能有關係了……”
石白瑛輕拍開她的手:“好好說話。”
春月又去抓扯,死皮賴臉道:“這裡說話不方便,你住哪個酒店?我去你房間好好聊聊嘛。”
好蹩腳的美人計。
石白瑛覺得好笑,指指地上沉甸甸的手信袋:“看看你能不能把我服侍得開心了,開心的話,爺爺再考慮一下。”
春月會意,立刻拎起地上兩袋手信,還去攙扶那位年邁老人:“行嘞,石頭路面不平,爺爺您慢慢走啊。”
黑色的士開得飛快,司機總忍不住偷看後視鏡里年齡相差極大的兩位,黑髮女子嬌俏明媚,白髮老人從容淡定,女子豐滿胸部緊貼著老人臂彎,隨著車輛的偶爾顛簸在他身上磨蹭不停。
女子還湊在老人耳邊說些什麼,老人有些開心,笑著捻了捻白鬍子。
司機收回視線,撇嘴腹誹,真是臨老入花叢。
石白瑛住在摩珀斯,走進極其浮誇的35米挑高大堂時,春月忍不住吐槽他:“你穿成一身老華僑的樣子,怎麼會選擇這麼時髦的酒店啊?”
“這不是要經常保持一顆年輕的心么?”石白瑛不顧旁人目光,像個咸濕阿伯一樣攬著春月的小腰,往通往頂層的私人電梯走。
他一點都不虧待自己,住在頂層五百平米的泳池別墅里,進門就是極大的室內恆溫泳池,玻璃窗外視野極佳,春月嘖嘖聲:“爺爺,你一個人住這兒可真是太奢侈了。”
“那要不然,你過來陪我住幾天?”石白瑛握著拐杖往屋裡走。
他先進了卧室,檢查保險柜有無被開啟過。
春月背手跟在他身後,喃喃道:“我才不要,你又不和我睡覺,我做完愛還得回我自己酒店,累人。”
石白瑛哈哈大笑,背著春月打開保險柜,從裡頭拿出一把手槍,再繼續往內走。
巡邏檢查了一圈后,石白瑛才將假髮假鬍子墨鏡摘下,走到吧台取了紅酒直接開瓶。
他看了眼一直跟在身後的小跟屁蟲:“說吧,說說你腦袋裡的餿主意。”
春月不喝酒,從冰箱里拿了罐冰可樂:“我就直接說了吧,這次的目標我下不去手,是個孕婦,女人我無所謂,但小孩子我不碰。”
“嗯,我知道你不碰小孩。”
咕嚕幾口碳酸飲料入喉,春月打了個嗝:“我想讓這個委託失效。”
石白瑛解開polo衫領口的紐扣,露出淺麥色的鎖骨,他傾身倚在大理石吧台上,嘴角掛著笑:“要讓委託失效的話,一是委託人主動取消,二是委託人說明了無法支付尾款,叄是委託人死亡,你想要促成哪一個?”
“對方已經全款支付,不存在尾款問題;直接殺了委託人又是大忌,要這麼乾的話我以後都接不了活了。所以我本來是想直接找林若華,讓她取消委託,或者讓她去和黑鯨說換個人來接這個案子,這樣黑鯨的人也抓不住我小辮子。”
春月也倚在吧台,伸手輕捻石白瑛的領子,聲音有一些沙啞:“但既然你的目標是林若華,那……我就不用多此一舉咯?”
石白瑛呵笑,抓住她快要跳到自己鎖骨上的手指,握在掌心攥緊:“我又沒說我的目標是林若華,這可都是你自己的猜測。”
“哼。”春月瞪他。
他越是嬉皮笑臉,春月越能確認自己的猜測是準確的:“所以你這次的委託人是程莫吧?這賤男人搞外遇就算了,現在還要找人殺糟糠之妻?”
石白瑛將杯中的酒飲盡,放下酒杯。
他沒承認,但也沒否認。
春月舔了舔嘴唇,眼裡已經驀地灌滿狠戾:“這麼看來,說不定,還有選項四。”
————作者的廢話————
гоυщεňщυ.dε(rouwenwu.d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