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個“安喬”,也就是鵼和她交手過一次,所以靳安右對她的速度和水平大概心中有底,可眼前步步緊逼的女人,速度已經比鵼說的那次提升了將近一倍,那匕首快得讓人抓不住,刀影還在右邊,刀子已經去了左邊。
……難道上次她和鵼對打時,她故意隱藏實力了?
如果靳安右現在身上無傷無痛,沒有惡疾纏身,或許還能同她糾纏上幾個回合。
殺手其實是淘汰率很高的一個職業,隨著年齡漸長,許多老殺手的體力和爆發力都遠遠比不上年輕的殺手,就算有再多的實戰經驗,在拼體力速度的時候只要時間一長就很容易漸落下風。
呵,真是好諷刺。
春月一個閃身便繞到靳安右身後,靳安右跟不上她的速度,右腳膝蓋后側被她一刀划傷!
他嘴裡悶哼,膝蓋“撲通”一聲著地,但同時他也摸出槍,槍口從腋下探出,直接對著身後人連續射擊。
槍聲震耳欲聾,但子彈好像全都撲了空。
春月已經閃到他側面,一記腿鞭直劈他的側臉!
“唔!”靳安右整個人被踢翻在地,一身白衣早就沾滿血水和砂石。
春月一腳踢飛他的手槍,騎到他身上舉起匕首,不帶一絲遲疑地往他的眼睛紮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靳安右伸手去擋,鋒利刀尖刺進了他的右手手掌心,鮮血汩汩往下滴,把靳安右的臉染成一隻從地獄里爬出來的紅臉赤鬼。
“嗤……你別誤會,我沒有想替阿瑞斯報仇。”
春月不耐煩地拔出刀,撥開他重傷的手想再一次扎他腦門。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靳安右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抖得像老宅庭院里那棵歪脖子樹的枝葉,在大風中飄搖不停。
男人的身子顫動得厲害,春月剛想控住他的脖子,靳安右驀地大喘一口氣,下一秒,他口噴鮮血!
儘管春月及時用手擋,但衣服還是沾了些血,她一臉噁心,連續呸了幾口口水。
正想罵靳安右是不是有病,就聽靳安右自己邊笑邊說:“就算今天我不死在這裡,我也沒剩幾天的命了……沒想到吧,作為一個殺手沒死在刀槍下,結果卻要死於癌症。”
靳安右用沾血的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咧著一嘴血齒笑得痴狂:“你剛說我忘了黑鯨的事,其實有一件事,這麼多年了我一直記得非常清楚。剛到貝爾松的時候組織要給我們洗腦,有個小老頭站在講台上,背著手,語氣很自豪,他說‘這個世界非黑即白,必須有一條灰色地帶在兩者之間做緩衝,負責著平衡,這就是黑鯨的工作’……我當時和阿左就覺得可笑至極,不就是個拿錢辦事的殺手組織嗎,講那麼多大道理幹什麼?扯什麼平衡……咳咳、咳咳咳——”
靳安右又是一陣劇烈咳嗽,這次春月有了防範,嫌棄地把他的臉壓到一邊。
連續吐了兩次血,靳安右連說話都有氣無力:“只有有錢的人才能買兇殺人,那些沒錢又遭人欺負的人……哦,就像你之前接觸過的、女兒被叄個未成年人凌虐殘害的那個父親,不就是要把房子賣了和借錢才能跟黑鯨下委託嗎?”
聽到這一句,春月本來再次舉起的匕首突然停在半空。
“但那些窮人呢,他們就算把自己能用所有器官賣了,都不夠下一次委託……要麼假裝忘了仇恨,實則每天都活在地獄里,要麼就用自己一條賤命去換對方的……你看,‘眾籌殺人’幫的就是這些人的忙,有了‘眾籌’,這就不再是特定人群的‘遊戲’了,被影響到的不僅僅是那些積攢了過多民怨的惡人,還有每個上流社會的有錢人、那些不停割韭菜的資本家……”
靳安右痴笑著,眼神開始渙散:“我要改變這個遊戲規則,要讓人知道,黑鯨不是萬能的,歐晏落也有無法話事的時候……”
男人大字型躺在地上,不再浪費力氣反抗,呼吸變得緩慢。
風把雲吹開,銀輝照亮寸寸大地。
春月逆在月光里,聲音很冷:“你和我不過都是收了錢取人性命的怪物罷了,講那麼多冠冕堂皇的話幹嘛?”
語畢,刀子刺進靳安右的眼睛里,拔出,再扎,再拔,直到靳安右完全沒了呼吸。
確認目標死亡,春月終於長吁了口氣。
腰側的疼痛這時才如洪浪奔騰襲來,她緊咬著后槽牙,扯了手套摸向左腰靠近乳肉的地方。
她摸到一手血,黏糊糊的。
剛才靳安右舉槍往後亂打時她被擊中了,而且沒有貫穿傷,子彈還在體內。
有好幾年沒中過槍傷了,嘖……可真疼啊。
她撐著膝蓋起身,佯裝無事地吹了個口哨:“竇任,剛才的畫面都錄下來沒有?之後跟組織討積分的時候得用上。”
“放心吧,全程都錄下來了。”
竇任此時終於能鬆口氣。
石白瑛和他妹妹順利撤離,他和烏韞把剩下的雇傭兵都解決了,靳安右也死了,這次的“支線任務”完成,他的語氣也變得輕鬆不著調:“我寶貝帥氣逼人,簡直炸翻天——”
砰!砰!砰!
一聲聲巨響震得地動山搖,竇任急忙站起身,村子像被誰點了鞭炮似的,屋子一間接一間連環爆炸!
火光刺得竇任眼睛發疼,再看回顯示屏,突來的爆炸炸飛了幾架無人機,其中包括跟著春月的那一架。
那一格監控畫面黑麻麻的,什麼都看不到。
與春月的通話斷開了,而那顆之前從鵼屍體上得來的竊聽器這時也沒了聲響。
一陣暈眩襲來,竇任眼前一白,腿一軟,身子也跟著下滑。
他覺得自己他媽的就是烏鴉嘴!
“竇任!竇任!爆炸了!姐姐怎麼樣了?!”
烏韞一急起來顧不上輩分尊稱,直接丟了狙擊槍,一邊往山下村子方向跑一邊著急地問。
“她、她……”
竇任甩了甩頭,狠狠給了自己兩巴掌,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讓別的無人機飛過去看看情況。”
可這短短几十秒時間裡,整個村子已成火海,而無人機不耐高溫,陸續喪失飛行能力往下墜落。
“……春月失聯了,我去村裡救她,老熊!老熊你能聽到嗎?”
熊霽山也失去了聯絡。
竇任丟下所有設備開始往山下跑,心跳亂得他噁心想吐,兩條腿都不利索了,往下跑的過程中摔了多少次跤他也不記得了。
他只知道,如果春月喪命火海,他也要在這裡陪著她去。
就像那隻撲火的蛾子。
烏韞沒比他好受多少,腦袋瓜子嗡嗡的,嘴裡默默念叨著觀世音菩薩保佑,上帝保佑,閻羅王保佑。
他心裡祈禱,只要姐姐能沒事,他就聽她話,把頭髮染回黑色。
石白瑛聽到爆炸聲,隱約有不祥的直覺湧上心頭。
想法還沒過腦子,身體已經先動了,方向盤打死,他把吉普掉了頭,一腳油門往村子沖。
“哥、哥!”車子急轉彎慣性巨大,石心敏摔倒在椅子上,大喊問道:“你還要回去嗎?你的手需要趕緊治療啊!”
石白瑛嘆了口氣:“抱歉啊小敏,我得看到她平安無事,才能放心。”
“那你的手怎麼辦啊?”石心敏一顆心又酸又澀,她最擔心的還是哥哥的手。
要是石白瑛沒得到及時治療,是有可能要截肢的啊……
遠處的夜空被火焰烘烤得通紅,石白瑛眼睛發燙,但語氣輕鬆地說:“那正好,這樣我就可以提前退休嘍。”
烏韞離村子最近,人跑到東北角出口的時候,裡面燒著大火的民居建築物已經開始坍塌了,到處瀰漫著刺鼻的煙霧。
他正想不顧一切往裡沖,少年眼尖,看見有一道身影從影影綽綽的火光中走出來。
“竇任!我看到老熊了!他……他把姐姐帶出來了!!”
烏韞對著耳機興奮大喊,邁開腿跑向熊霽山。
春月被熊霽山穩穩噹噹地抱在胸前,視線好像被火烤得有些模糊,連熊霽山的眼鼻都看不清了。
剛才的爆炸來得突然,她被爆炸氣流一下高高拱起,背脊直撞到那老舊磚牆。
落下來的磚塊砸了腦袋,她不爭氣地暈了幾分鐘。
醒過來時,院里那歪脖子樹被火燒得焦黑,搖搖欲墜就要往她身上倒。
而她雙腿被磚牆殘骸壓住,還來不及清理磚塊,那樹便倒了下來,這時熊霽山及時出現,硬生生用肩背幫她扛住了那截焦黑樹榦。
熊霽山步伐大且急,但又不敢跑起來,春月身上有槍傷,他怕動作太大弄疼了她。
他還怕春月會失去意識,向來寡言少語的他此刻成了個話嘮,不停同她講話“你別睡”、“你回去了想吃什麼我給你做”、“春月,能聽到我聲音嗎”……
“你別睡過去,我吹口哨給你聽好不好?”說完,熊霽山開始吹春月常吹的那首曲兒。
慵懶浪漫的曲調從他嘴裡出來變了味,跟士兵進行曲一樣。
春月閉上眼睛,聽著男人胸膛里撲通撲通的心跳,唇角輕勾,嫌棄道:“跑調啦,難聽死了……”
沖開熱霧的烏韞來到熊霽山面前,看見面色有些蒼白的春月少年心痛不已,眼淚在炙熱眼眶裡來回晃蕩,還沒通知竇任找到了春月,耳機已經被熊霽山奪走了。
“是我,我耳機掉了。”
熊霽山言簡意賅地交代:“她中了槍傷,子彈還在裡面,你去找輛車來,得儘快去找醫生處理。”
竇任抹走眼眶裡的水分,吸了吸鼻子:“好、好,我這就去,你看著她。”
轟隆隆——
忽然之間上空傳來旋翼破空的聲音。
是直升飛機,還不止一架!
叄人眉頭瞬間緊鎖,該不會是援兵吧?
直升飛機來得很快,熊霽山和烏韞正想儘快找掩護,不然他們會直接暴露在對方攻擊範圍內。
被他們護在胸前的春月朝天空瞄了一眼,又耷下眼皮,幽幽開口,“不用跑,是黑鯨的人。”
————作者的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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