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歐晏落重傷的那個禮拜里,他們找到了鵼於羊城的住處,也很快發現了藏在衣櫃後方的暗室。
只不過裡頭沒留下太多線索,估計鵼在出發前已經把所有私人物品都處理乾淨了,不留下任何有用線索,只剩一個傷痕纍纍的人形模特立在屋子中央,兩邊唇角用口紅畫了線一直延伸到太陽穴,像個詭異的小丑,嘲笑著他們的姍姍來遲。
但也不是毫無收穫。
鵼進貝爾松前是在香港一家兒童院被外派人員挑中,據當時選擇了她的外派人員說,看上她是因為她眼裡的殺氣極重。
經調查,她的親生母親是位名叫金倩的鳳姐,但已經失蹤了好幾年,兒童院工作人員說,女孩是在天橋底下鋪紙皮睡覺的,有人報警她才被帶到警署,之後送來兒童院。
外派人員帶她做體檢,女孩的生殖器有陳舊性撕裂傷口,有失憶情況,對自己的過去一概不知,只記得自己叫金瑜。
不過貝爾松挑來的幼童至少有一半都受過侵犯,外派人員見怪不怪,很快把她送進了貝爾松。
後來鵼的表現著實出乎所有人意料,甚至有教官開始期盼她會成為下一個2007。
她獨來獨往,很少會和別人產生交集,被人欺負了就打回去,一切行為模式都很像小時候的春月。
數十人日夜檢查著鵼在貝爾松那段時期的監控備份,終於發現鵼偶爾會把午餐的麵包帶走。
她會帶著麵包走到監控拍攝不到的地方,再出來時麵包已經不見了,而在同一天晚上自由時間,她必定會去圖書館看書。
圖書室的攝像頭拍到,她翻來覆去看的是聖經,但鵼並沒有宗教信仰。
再倒回去仔細看,這一天派餐負責麵包的食堂阿姨“湊巧”都是同一位,都是Emma。
但在監控中,兩人在取餐處並沒有談話,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Emma派麵包的過程也沒有察覺出異樣,她一直按照烤盤上擺放的順序分發麵包,並沒有輪到鵼取餐時就突然改變順序的情況發生。
而這時阿九忽然想起很小很小的一件事。
一次也是排隊取餐時他恰好排在鵼前面,快輪到他們的時候,前面突然有個男生插了隊,這時鵼拍了他的肩膀,問能不能和他換個位置,阿九無所謂,便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她。
阿九想,假設她們就是用麵包來傳遞信息,那Emma只需把信息藏在某一個固定數字的麵包里,而鵼也只需要按照這個數字來排隊,那麼輪到她的時候,就能自然而然地拿到那個“特定”的麵包。
那次恰好有人插隊,所以鵼就需要臨時調整排隊的位置,確保自己能順利拿到信息。
發現這一點后阿九再讓人留意鵼取餐的監控視頻,發現她確實每次都排在第70位,不前不後,正好在隊伍中段。
確定Emma有嫌疑,順藤摸瓜揪出了與她往來比較密切的外圈哨兵和送貨司機。
但阿九知道,哨兵和司機應該都是拿錢辦事,Emma才是關鍵。
鹽撒上冰面,冰層再一次逐漸融化,司機無論是精神還是肉體都崩潰了,用義大利文對著Emma破口大罵:“臭婊子!我只是拿了錢而已!你想死就去死,我不想死啊!”
但下一秒他立刻神情大變,開始嚎啕大哭:“求求你,你做做好心,我家裡還有老婆和小孩……我真的不知道幕後主使人是誰啊……”
他往下望向阿九,用英文哀求:“以前我有記下每一次收到錢的時間,賬本在家裡,我可以提供給你們的……”
聞言,阿九揚起手,正在司機下方朝冰柱撒鹽的護衛便停下動作。
而哨兵低著頭,渾身顫抖得厲害,咬著牙,表情痛苦糾結。
鹽融化了冰,冰水沾濕了他已經破爛如抹布的腳掌肉,他必須不停抬動腳後跟,不然等風一吹,水重新結冰,就會把他的皮肉黏在冰上。
一旦黏住,再抬腳時,就要生生把皮肉扯爛。
還沒完,流出來的血也會結成冰渣子,紅彤彤的,像小孩子最喜歡的草莓糖。
讓哨兵覺得可怕的,是boss手下這幫人並沒有向他們提出任何問題,像是已經知曉了所有一切,把他們抓過來只是施捨他們一個坦白的機會,誰先全盤托出,誰就能保住一條命。
他雖然沒有那女人知道的多,但肯定比隔壁這司機多一些,可對方不問,哨兵也不知道自己要組織什麼借口來搪塞。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唔”一聲。
看過去,Emma終於快踩不住立足面,只剩腳趾甲在冰面胡亂來回地刮過。
繩圈深深嵌進她的脖肉,她的眼睛睜得極大,面色發紫,破皮的嘴唇一開一合,好像說了句什麼。
阿九耳朵動了動。
很快,女人沒了氣,腦袋下垂,舌頭探出。
有風吹來,掛在半空中的屍體微微搖晃,絢爛奪目的極光映在慘白肌膚上,宛如夜空里掛著一盞用人皮製成的燈籠,亮著弔詭幽藍的光。
女人死了,司機和老猩又一次不約而同,扭頭看向還不願坦白一切的哨兵。
再過了一個十五分鐘,doctor走上前委婉地提醒boss休息時間到了,歐晏落舉起手阻止他繼續嘮叨下去,順勢揮了揮手,下方的阿九便知道他的意思。
這次提鹽巴的只剩一人。
哨兵也崩潰了,破鑼嗓子嘶啞難聽:“我坦白,我坦白……我是收了那女人的錢,和她也睡過……她只讓我在檢查廚房食材車輛的時候偶爾不要那麼嚴格……其實我知道的東西很少的,她從不主動告訴我,就是一次聽她不小心說起「F神會」這個詞語……”
終於得到線索,阿九吁了口氣,回頭看歐晏落:“歐生,放人嗎?”
歐晏落右手手肘抵著輪椅把手,屈起的指節撐著顴骨位置,一副看膩了這場“演出”的模樣。
他反問阿九:“如果是你,你會如何處理?”
短短十天時間,一直裹在阿九身上的絲繭被誰硬生生刺破撕開,叫他從安全舒適區飛出來。
他清澈的眼裡雖然讓極光映得流光溢彩,但其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瀾,語氣也是:“不能留,他們叄個都不能留。”
歐晏落挑眉,冷呵一聲:“處理好了上來彙報。”
“好,知了。”
阿九親自上手,拿起一旁的敲冰長錘,走到幾人下方。
叄個男人都在破口大罵,阿九置若罔聞,長錘舉起,長錘落下,冰塊在極光下炸裂,生出一朵朵五彩斑斕的瑰麗冰花。
夜空中的人皮燈籠多了叄盞,晃晃悠悠。
交代好處理屍體的事,阿九回了控制室,歐晏落剛好輸完液,doctor收走輸液桿。
阿九脫下外套和面罩走到他面前,“歐生,都處理好了。”
“嗯,她說的最後一句聽清了?”歐晏落有些疲,眼帘半闔。
“聽是聽到了,但其實就一個詞,”阿九撓撓發癢的鼻子,道:“唔,是‘安喬’還是‘Angel’來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