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把聲音突然在腦海里跳出來,警告著他,不要再對她心軟了,她一直都在戲耍你!
曾博馳咬住槽牙,沙啞的聲音有些冰冷:“上個禮拜修好的。”
“哦,我記得我還沒去街委會那交錢啊。”春月探頭看了下,鐵門上原本貼著的籌資公示已經被撕掉了。
“是我幫你交的。”曾博馳回答得很快,幾乎是脫口而出,口吻也不怎麼溫柔。
春月愣了一下,她隱隱察覺到了曾博馳隱藏在話語里的尖銳。
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曾博馳待她一向溫柔。
知道自己態度不佳,曾博馳深呼吸了一個來回,穩住聲音,說:“你現在在家樓下嗎?你按一下702,我鄰居陳姨這個時候應該在家,她能給你開門。”
“哦……你還有多久能回來啊?”
曾博馳看了下時間:“最快還要40分鐘。”
說話的同時,他瞧見前方馬路亮起明明滅滅的紅色車尾燈,路上有些堵車。
曾博馳不自知地眉心緊蹙,長臂伸到副駕手套箱,摸了個吸頂警燈出來:“你先上樓,我爭取半小時內回來。”
他開了車窗,啪一聲把警燈安到車頂。
一瞬間春月聽見了刺耳的警笛聲,還有曾博馳難得態度強硬的警告。
“乖乖給我呆在家,不許再跑了。”
*
儘管曾博馳恨不得下一秒就能沖回家,但市區內的道路情況即便再暢通也就那樣,不是開著警燈就能一路橫衝直撞。
他跑到家樓下的時候,已經過了“約定”好的半小時了。
樓梯是兩階兩階地跨,可越往上跑,曾博馳心裡越是不安。
如果她沒有聽話,又一次跑了呢?
曾博馳有一個強烈預感,如果她再離開一次,她就不會回來了。
曾博馳喘得厲害,但他不是累了,他只是覺得慌。
跑到自家門口時他並沒有準備停下,而是腳步一轉就要往樓上跑。
樓道的感應燈亮起昏沉黯淡的光,曾博馳才看見樓梯上坐著一人,如鬼魅一般安靜,而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就這麼撞進他眼裡。
他硬生生停下腳步,胸膛上下起伏,視線從上而下飛快掃過,在她懷裡的西瓜停留了片刻,最後往上,與她深深對視。
空氣熾熱且黏稠,兩人之間的視線也是。
他們像是各拉住了繩子的一端,誰都沒有卸力,誰都沒有放手。
春月試圖從曾博馳的眼睛里看出一些端倪,他的眼神有些複雜,鋒銳的,炙熱的,最後還有不常在她面前顯露的危險性。
這令她有一種自己主動跳進了獵人布好的捕獵圈子的感覺。
但很快,這股感覺轉瞬即逝,只見曾博馳的眸子又柔了下來,深邃如海的眼睛里只剩下滿滿的委屈和無可奈何。
曾博馳朝她伸出手:“坐在這裡一聲不吭的是想嚇死誰?”
他微喘的聲音如往常一樣讓人心安,春月看著遞到面前的寬大手掌,也伸出自己的手。
春月很懂得如何利用男人的好感對對方撒嬌,她鼓著腮幫子不滿道:“我專門買了西瓜在這等你的。”
嬌軟掌心與他的相觸,曾博馳恍惚了一秒,接著輕輕用力,將她從樓梯上拉起身:“那也可以回你家裡等,樓道那麼熱,還有蚊子。”
春月:“我想給你個驚喜。”
曾博馳低著頭掏鑰匙開門,沉沉笑了一聲,晦暗不明的光線讓人看不透他臉上的表情。
春月發現曾博馳牽得她很緊,他的掌心溫燙,暖意源源不斷傳到她的手心,快要沁出薄薄一層汗。
那五根有力的手指就像一張網,緊緊將她網住,不讓她逃離。
開了門,曾博馳牽著她走進屋裡。
他不開燈,逐漸闔起的門板吞噬著樓道里的微光,直到最後一線光芒如落日一樣消逝,曾博馳倏地把她拉進懷裡,轉了個身,將她嘭地壓在門板上。
春月微微皺眉,她察覺曾博馳情緒不對。
一手被他牢牢箍著,春月拋下那顆西瓜,想去掰曾博馳的尾指,但她又猶豫了,因為她在昏暗中看見他的眼睛。
那雙眸黑不見底,除了有剛才她看到的危險性,還有另一種情緒。
他很難過。
曾博馳他很難過。
就是這零點幾秒的猶豫,她聽見了清脆金屬碰撞的聲音。
下一秒,咔噠。
銀色的手銬在昏暗中閃著星芒,像條冰冷的小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咬得死緊。
春月反而沉下心神,冷冷地看著曾博馳將手銬的另一半,咔噠一聲銬在他自己的手腕上。
春月眉毛挑起,吹了聲口哨:“我是真沒想到,曾sir有這樣的情趣呀?”
看著那張嫣紅水唇一開一啟,曾博馳眯起眼,眼尾如利刃一般鋒利:“……你喊我什麼?”
春月也微眯起眼:“曾sir?”
“……”
“哦,我應該叫你阿馳哦。”
曾博馳鬆了些手勁,放低手,也連帶著她的手一起垂下,手銬鏈子連著他倆,叮叮聲。
“那我應該叫你什麼?阿娣?”
春月沒給他回應,看著他的身影浸在淡薄的夜色里。
曾博馳依然緊盯著她的眼睛,聲音喑啞:“還是要叫你,‘鴨梨’?”
終於,曾博馳看見了她黑瑪瑙般的眸子有了震顫。
他聲音更啞了,卻扯起一抹不帶感情的笑:“還是叫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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