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忍不住了,一頭扎在雨燕的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雨燕撫摸著他的頭髮,也止不住潸然淚下,那可是她多年的閨中密友,受到如此凌辱,屎盆子還扣到了自己丈夫的身上,怎能不讓她痛心呢? “雨燕,都怪我,要是我早一天答應肖老弟投八路,雪梅妹妹也不會遇害。
要是我聽你的,堅持不向中央軍求助,也不會上了黃老疙瘩這狗東西的當。
現在臘月梅的弟兄們不能原諒我,老百姓不能原諒我,連我自己也不能原諒我自己。
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留著雪梅妹妹受辱的相片兒,讓她死了都要被人羞辱,我,我……”他說不下去了,突然一下子跳起來,拔出手槍便指向自己的腦袋,雨燕急忙一把搶了過來。
“大哥,你這是幹什麼?”自從父親把姐姐家燕嫁給了胡老玉,雨燕就一直叫他作大哥,從沒改過口,“雪梅妹子受人暗算,遭人辱屍,你,我,我們整個兒過山風都有責任。
雪梅妹子是個英雄,她從來就沒有怕過死。
當年落在日本鬼子手裡,面對著像姐姐一樣的結果,她皺過眉嗎?難道她出生入死打鬼子,難道她把你當成哥哥,為的就只是讓你輕易結束自己的性命嗎?” “雨燕,可我對不住她呀!我怎麼才能贖我的罪呀?”胡老玉頓足垂胸地哭著。
“雪梅妹子到咱們過山風來,就是為了拉著咱們一起走一條光明的道路,可咱們放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機會。
現在,咱們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你看看,過山風已經讓黃老疙瘩弄成什麼樣子了?再這樣下去,過山風就真的完了,過山風的一千多弟兄就真的完了!雪梅妹妹九泉之下,她能瞑目嗎?姐姐九泉之下,她又怎麼能瞑目呢?” “家燕、雪梅妹子,我對不住你們呀!”聽到雨燕提起家燕,胡老玉哭得更傷心了。
“可是,誰會相信我呀?” “我相信你,過山風的弟兄們也相信你,只要你能把過山風帶出去,走上正道,事情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 “嗯,雨燕,我聽你的!就算是人家不信我,我把命賠給他們就是了!”胡老玉悲憤地說道。
“大哥,只要能把隊伍帶上一條正確的路,如果人家真信不過你,我和你一起去,任由人家處置!” “雨燕,我聽你的!娘的黃老疙瘩,看我怎麼收拾你!” (二十六) 胡老玉又出山了,他當上了名符其實的旅長,又開始訓練部隊,發號施令,並把原來的四寨主杜風志提拔為參謀長兼三團長,讓雨燕在黃老疙瘩手下的一團當了副團長。
雖然弟兄們對他每天嘴裡“報效黨國”的話聽不慣,但大傢伙兒畢竟是跟著他走過來的,由他主事,總比由著黃老疙瘩胡鬧好。
黃老疙瘩心裡可氣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快把過山風的大權抓過來了,現在遇上了對頭,你想他心裡能樂意么?但他自己沒什麼威信,生氣也沒辦法,他只有拉著王鳳山這面大旗為自己作一張虎皮,勉強維持著自己的副旅長地位。
其實王鳳山也知道黃老疙瘩在過山風沒有什麼人緣兒,所以只要胡老玉死心蹋地地跟著中央軍走,給他點兒榮華富貴倒是沒有什麼,甚至讓他說上幾句過分的話也沒有什麼。
錢花出去了,還可以從老百姓身上刮,倒是黃老疙瘩不能丟,因為還要靠他監視胡老玉,避免這支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隊伍再出什麼問題。
轉眼又是幾個月過去了,在美國佬兒的支持下,國民黨終於發動了內戰。
一批批的軍隊從省城開出,撲向八路軍的根據地,隆隆的炮聲在四處響起。
為了把胡老玉緊緊地綁在國民黨的戰車上當炮灰,王鳳山給湯德海出主意,叫他命令胡老玉的獨立旅進攻駐紮在梅花山的臘月梅獨立支隊。
只要這兩家一打起來,過山風和臘月梅就算徹底撕破了臉皮,再沒有和好的可能。
但胡老玉這一次卻給了王鳳山一個硬釘子,他告訴王鳳山,當初他接受改編的時候曾經有言在先,過山風與臘月梅是一同打鬼子的朋友,他胡老玉殺白雪梅也是被人栽贓,無論如何他也決不能恩將仇報,帶著過山風的弟兄去打臘月梅。
雖然胡老玉得到了過山風弟兄們的一致支持,王鳳山卻不肯罷休,他就是要胡老玉同臘月梅撕破臉皮才算完,於是,他利用四周大批中央軍為後盾,拉下臉皮來訓斥胡老玉,逼他參戰,否則就要派人取而代之。
胡老玉現在面臨著生活中再一次難關,他能否順利渡過呢? 胡老玉這幾天吃不好睡不香,一方面他不能把過山風帶向進攻臘月梅和共產黨的罪惡之路,一方面,他又不能強行抗命,因為他現在就在人家的眼皮底下,他胡老玉的命可以不要,可這一千多弟兄的命卻不能葬送在自己手裡。
“大哥,大嫂。
”參謀長杜風志出現在他的面前。
“風志啊,什麼事?” “是不是這幾天心裡不痛快?” “嗯!” “那到我那兒去,咱們哥兒倆喝兩盅?” “現在哪有心思喝酒哇?” “嗨,兄弟一場嗎。
喝兩盅解解悶兒,有什麼難處,說不定兄弟我還能替你出出主意。
” “好吧。
” 胡老玉和雨燕跟著杜風志來到他指揮的三團防地,通過層層設防的哨卡,來到他的團指揮部,三人坐下來,擺上酒菜開始對飲。
不過,胡老玉卻無心喝酒,只是悶悶地想心事。
“大哥,大嫂,光咱們三個在這兒喝悶酒也不行,我找個了老朋友,咱們一塊兒喝?” “什麼朋友?” “能替你解開心中憂愁的朋友。
” “誰?” “我。
”話音剛落,從裡屋走出一個人來。
看到這個人,胡老玉吃了一驚,手不由自主地便拔出了腰間的手槍,同樣驚訝的雨燕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那人彷彿沒有看到那對準他槍口,心定氣閑地坐在了他對面的椅子上:“怎麼,不想請故人喝一杯嗎?” “你,你好大膽子,怎麼敢到這裡來?”胡老玉感到自己有點兒失態,把槍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來人正是白雪梅的丈夫,臘月梅獨立支隊的政委肖逸。
“老朋友的地方,我有什麼不敢來的?” “朋友?你還當我作朋友?” “為什麼不呢?” “可是,雪梅……你,你……”老玉忽然把自己的槍推到了桌子的對面。
“這是幹什麼?” “仇人就在你的面前,你報仇吧,我胡老玉,決不皺一皺眉。
”(二十七) “雪梅的事不會是你乾的,我知道你胡老玉胡大哥,就像知道自己的手足一樣。
如果有一支槍對著你和雪梅,你一定會擋在她的身前,怎麼可能親手殺害一起打鬼子的戰友?!更不用說她還叫你作大哥呢!” “你真的這麼相信我?”胡老玉站起來,一把拉住了肖逸的手:“可是,如果不是我一時糊塗,她也不會被……我是萬死莫贖哇!”提到雪梅的屍身被當眾污辱的事,胡老玉說不下去了,眼圈紅了。
肖逸也沉默了很久,眼睛里充盈著眼光,他忍了忍,終於還是讓眼淚痛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