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涯八點多醒的。
方瓏還在睡,馬慧敏沒在家——最近她身體狀況好了些,每天早上都堅持去樓下溜達幾圈當鍛煉身體。
廚房的高壓鍋里有馬慧敏煮好的白糜,周涯手腳放輕,舀了一碗公,就著餐桌上的豆豉鯪魚和雜咸,幾口就扒拉完了。
他回房間里換了身衣服,牛仔褲和長袖T恤。
一出房門,隔壁的房間也開了門。
他愣住,方瓏也頓了頓。
方瓏先開的口,聲音慵懶:“你還在家啊?我以為你出門了。”
“準備出去了。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尿急,尿急。”
女孩也是夠大咧咧的,說完后丟下周涯不管,小跑進了浴室。
周涯站著一動不動,滿腦子都被剛才看到的畫面佔據。
她身上只著一件寬鬆長袖T恤,米白色,領口寬鬆,長度及大腿。
袖子過長,跟唱大戲似的。
陽光是從陽台那邊淌進來的,柔柔落在她身上,那不算厚的布料會透光,掩不住底下的白雪紅梅。
最要周涯命的,是這件T恤原本屬於他。
他嫌衣服太薄,淺色易臟,本來想丟了,被方瓏要了去。
方瓏說它夠寬鬆夠柔軟,適合當睡裙。
適合個屁。
周涯搓了幾下臉,匆匆走到玄關,取了車匙,出了門。
“砰!”
關門聲很重,先是木門,再是防盜鐵門,方瓏坐在馬桶上,被嚇得小腹一緊,尿都夾斷了。
“怎麼這麼早火氣就這麼大……變臉變得比三月天還快。”她悶聲嘟囔,“這樣子哪有女孩子願意嫁給你啊?笨蛋大叔。”
她方便完,想處理一下昨晚在桶里泡的衣服,結果桶是空的。
走到陽台,那件衛衣掛在晾衣桿上,迎著冬日暖陽,白凈如新。
有開門的聲音,方瓏走到客廳,進門的是大姨。
“哎喲,你怎麼那麼早就醒了?”馬慧敏提著菜籃子,問著和兒子一樣的問題。
“起來上個廁所。”方瓏走過去幫她拎過沉甸甸的菜籃子,走向廚房,“周涯剛剛出了門,你們碰上面了嗎?”
“有的,在樓下聊了兩句,他去進食材了。”
方瓏把菜籃子放到流理台上,想了想,還是開口問:“大姨,我昨晚在浴室里泡的那件衣服,是你幫我洗的嗎?”
馬慧敏換好拖鞋,也走進廚房,不解問道:“什麼衣服?”
方瓏默了幾秒,搖搖頭笑道:“沒事沒事,是我睡糊塗,記錯了。”
*
周涯坐在麵包車裡連抽兩根煙,才啟動駛出。
麵包車是專門用來拉食材的,後面兩排都拆了,空間很大,即便每天清洗打掃,還是縈繞著一股淡淡的魚腥味。
庵鎮寨內有多條內河穿過,橋樑也多,周涯往常去的菜市場開,很快上了第一座橋。
內河河水呈黃褐色,潺潺流動,水不清澈,但沒有漂浮垃圾,也沒有異味。
——早些年亂拋亂排情況頻繁,河水污染嚴重,這兩年有整治過,頗有成效。
橋身窄,兩側被地攤佔滿,進不去市場的菜販就在這裡支攤。
周涯在一菜攤前停了車,推門下車,繞到車後方打開后廂門。
攤主是一對母女,女孩面容稚嫩,先於母親迎上來,笑容滿面:“阿啞哥,還和平時一樣嗎?”
“對,麻葉、芥藍、空心菜、春菜……葉菜都多拿一斤,豆芽、芫荽那些就和平時一樣。”
“好!稍等我給你裝袋。”說完女孩就轉身去挑菜。
菜攤大娘笑道:“周老闆生意不錯啊。”
周涯謙虛:“哪裡,也就過得去。阿伯身體怎麼樣了?”
以前這菜攤是女孩的父親來擺的,擺了好多年,菜都是他每天清晨在家裡田地里現摘,比市場里菜攤稍微便宜幾毛錢,但大伯幾個月前摔斷了腿,重擔就落在了大娘身上。
大娘欣慰道:“你真有心,還記掛著他。骨頭養得差不多了,過段時間就能好。”
“那就行。”
說話的這麼會兒功夫,女孩已經裝好四大袋蔬菜,薄膜袋都被撐得透明。
“我來拿就好。”周涯走過去,一手各拎兩袋,輕鬆得跟提拎兩袋雞蛋一樣。
女孩看著他鼓鼓漲漲的手臂肌肉,臉燙了燙。
她把放在收錢箱旁邊的一袋菜角*拿過來,遞給周涯:“這是給你留的菜角。”
周涯挑眉:“這也太多了吧?多少錢?我一起給。”
“不用不用,謝謝你總幫襯我們家。”女孩把袋子直接放進麵包車裡,“祝你生意興隆!”
周涯不推拒了,道了聲謝,把錢給了大娘。
麵包車離開后,女孩還在伸著脖子張望。
母親被逗樂:“你一個姑娘家家,怎麼像個色鬼老盯著人看?雖然他天天都來買,但你包的那袋菜角也太誇張了,會虧本的。”
“他太突出了啊。”女孩感慨道,“他小時候吃什麼才能長得這麼高這麼壯的啊,壓根不像我們這邊的人。”
南方男人普遍身高不怎麼樣,能有個一米八都算祖上積了德,但像周老闆這樣身高一米九的,在這小鎮里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第二人。
菜市場的攤販們除了叫他阿啞,也會稱他“大隻佬”。
大娘數好錢,把大張的紙幣塞進腰包,零錢則丟進收錢箱,說:“誒,你沒聽你爸說起嗎?周老闆應該不是本地人。這附近的街坊都知道,他是被領養的,估計有些北方人的血統。”
————作者的廢話————
菜角:指的是蔥姜蒜香菜芹菜這些,這邊買菜的時候,攤主都會贈送。
再溫馨提示一下,這一本我的用詞會很糙很直接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