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日說對你負責,是真的。」他深呼一口氣后,語氣毅然說出了他的打算。
梅慕雨心中匡啷一聲,吶吶地問。「怎麼負責?」
「我娶你!」萬烈陽金燦燦的眼睛盯著梅慕雨,面紅耳赤。
娶我?為什麼不是我娶你?梅慕雨有些愣神,他在下不代表他不是爺們啊…
見梅慕雨不語,萬烈陽又急著問。「你不願意?」
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啊,這不過一夜縱歡,況且又是兩個男的,有需要以身相許這麼嚴重嗎?
「呃…小太陽,身為一個大夫…那夜見你難受,就只是幫你解毒,所謂捨己救人、救焚拯溺,你不要太…」
「所以你只是幫我解毒?」萬烈陽越聽心越涼忍不住插話,本來帶著暖意的語氣也冷了下來。
「也可以…這麼說。」他為難的說。
萬烈陽鬱抑的看著他,有種一顆真心被摔爛搗碎的感覺。
「睡了。」他翻身背對篝火而卧,不願再想。
梅慕雨見他這樣,莫名的有些心塞,但又開始說服自己不要心軟,這點心動足以讓你跳下去嗎?
你沒準備跟人過一輩子就不要害人了,況且他的出發點僅僅是負責,不是喜歡、也不是愛。
那樣的情感是無法維持兩人的。
※
萬烈陽他不斷想著梅慕雨說的話。
他的理由未免牽強,但見他說的義正凜然,似乎又不無道理。
解毒?解個屁毒!
他不信一個大夫會為中毒之人做到此地步,而且此毒非毒,是春藥好嗎?
他不要自己負責是為什麼?難道他真的喜歡那個叫金露的小倌?
他越想越難受,直到查覺到某股殺氣靠近他才發現自己一宿未眠,此時正是黑夜與黎明交際之時。
雖對方刻意隱藏,但過於小心的吐納還是暴露了破綻,且來人不少。
他搖醒梅慕雨示意他噤聲,將他護在身後,讓他靠在樹背上,輕拱起背右手握在腰間的劍柄上,做出可出擊亦可防禦的姿勢。
幾道破空聲倏地從四面八方擊向他們,萬烈陽迅速抽出腰間配劍,幾個旋轉浣花輕易地將暗器擊落地上。
暗器是薄若蟬翼不規則的鋒利的碎片,若不慎被擊中嵌進皮膚里,可能連傷口都看不見,果真狠毒。
沒想到第二波攻擊又接踵而至,萬烈陽這次沒有將他們擊落地面,而是利用內力注入穿雲劍中,頓時左右旋轉的劍旋中形成一道屏障,再多暗器碎片也一一往外反彈。
反彈的力道太大有些射在樹上,有些直落地面,有些則反擊於森幽林中,直至有人發出暗哼聲,施以暗器的宵小見狀才停止攻擊。
「洛正青虧你自稱正道,做出的事卻堪稱齷齪。」萬烈陽語氣森冷,聚精會神不敢疏忽。
林中靜默了好一會兒,洛正青才踩著枯葉枯枝緩緩走近,嘴角邪笑。
「想不到梅大夫身邊有如此高手?」他毒辣奸滑、笑裡藏刀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前幾天那個愛妻如命的男人。
「就你這個王八蛋砸我屋子?還想置我於死地?」梅慕雨從萬烈陽身後露出半顆頭,破口大罵、一臉嗔怒。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梅大夫,我沒想到你竟能治好那個老虔婆?你不該治好她的。」洛正青越講面色越青紫難看。
「欸欸明明是你低聲下氣求我,我替你治好她你還怪我?都是你自己惹得麻煩,怎麼?被你家夫人秋後算帳了沒?洗門風了沒?現下還敢來找我撒氣?真是不要臉、無恥!」梅慕雨不斷往他傷口撒鹽。
原來那日被催眠清醒后的蕭仙仙記起了自己瘋癲的理由。
洛正青在江湖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大部分要歸功於他的結髮妻子。
蕭仙仙貴為南區四嶺的巡府之女,在他還初出茅廬時幫了他不少,他也因此沾了光,江湖地位節節高升、呼風喚雨好不得意。
因兩人結褵三十年,僅育有一女,洛加子嗣香火渺茫,所以才冒著風險在外養了小的,還生了幾個兒子,想不到被妻子撞破。
但偏偏當初他求娶蕭仙仙之時曾立誓,若他此生負了她,必定天打雷劈,且要在鴞縣大擺筵席昭告天下他的惡形惡狀。
未免此難堪之境,他竟買兇殺妻,但行兇未遂,蕭仙仙只是嚇到瘋了。
沽名釣譽之人豈會放過此良機,立刻打著要醫治妻子的旗幟到處博取同情,地位更是水漲船高。
想不到蕭仙仙真被醫好了,甚至還知道兇手就是洛正青,所以才會不斷喃著是他、是他。
兩人回去攤牌之後,洛正青氣不過要殺梅慕雨出氣,想不到第一次殺他撲了個空,只能砸壞屋子洩憤。
第二次佈陣偷襲,卻又被萬烈陽識破而失敗收場。
這第三次行刺,他不能再放過他了。
洛正青一聽惱羞成怒道。「將死之人口舌逞能罷了,來人~殺了他們。」
「要殺他?也不先問過我?」萬烈陽臉色陰沉、殺氣凜冽,手中的穿雲劍因憤怒鳴鳴作響。
洛正青被他的劍氣驚得失色。
但他此行帶了不少人,不斷說服自己不會再失敗的。
「還等什麼?快上!」他大手一揮,林中四面八方湧上不少人。
霎時刀光劍影交鳴之聲響起,萬烈陽為了護住梅慕雨,並沒有使出全力攻擊反而處處受限處於劣勢。
好在洛正青帶來的阿貓阿狗雖多,但都不算能手,在萬烈陽收發迅急抵抗之中漸漸大勢已去,死的死、殘的殘、逃的逃。
此時洛正青見勢頭不對,一個撲前雙腿凌空踏起,直往萬烈陽的要害飛去,踢腿的殘影之中竟叫人看不清他的路數套招。
「乾坤轉影腿?」千鈞一髮之際,萬烈陽倒轉劍鋒抱起梅慕雨往樹上飛閃。
洛正青的腳踢中的那顆樹用力的震盪了幾下,竟生生多了個腳印凹痕。
「閣下好眼力,死前讓你們見識一下我的厲害。」洛正青哈哈大笑,雙腳踏地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見你媽的頭!乾坤轉影腿?我看卑鄙無恥腿還差不多。」梅慕雨被萬烈陽抱在懷中不但沒有害怕,還不要命得繼續譏笑挑釁。
「滿嘴噴糞!」洛正青羞惱地縱身一跳,往他倆方向直直殺去。
萬烈陽雙手一個翻轉,將梅慕雨背在身後。「你拽緊點。」
梅慕雨點點頭,看著萬烈陽堅毅蕭肅的側臉和晶瑩遠邃的眸子,怦然心動。
兩人纏鬥了好一陣,萬烈陽步步防守,冷靜的觀察他腿上工夫的套路,鑽得他一個空子將穿雲劍反手一揮往委中穴疾閃戳去,對方立刻血濺三尺。
洛正青一個踉蹌坐倒於地,壓著自己橫跨右大小腿上的三、四吋長血口子,滿臉大汗既蒼白又落魄。
勝負已分。
「你究竟是何人?」他調查過梅慕雨,他性格乖僻浪蕩,獨來獨往,身邊怎會有這一高手?
「關你屁事!」梅慕雨從萬烈陽背上下來與他並肩而立,不等他開口就幫他說。
洛正青挫笑一聲,狠狠地瞪著梅慕雨,恨不得將他抽筋扒皮。
「洛正青你幾個月前可求事於聽風樓?」萬烈陽冷冷的問,面無表情。
洛正青心中一沉,若求事於聽風樓,這保密規矩是行規,為何此人知道?
他面露畏色看著萬烈陽,這才發現他手中的利劍上有燒雲纏繞的花紋。
傳聞聽風樓主年少有成、劍術驚人,使得一手穿雲劍法如追風掣電、破雲奪日,他的配劍上就是以燒雲花紋做為血槽。
想到此,不禁慌了。「你…你是何人?你與聽風樓什麼關係?」
「心中既有答案,何必再問?當初你求聽風樓救治你妻子,如今想來是自作之孽罷了。」他哼笑一聲。
洛正青嚅囁了半天才拼湊了幾句求饒。「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饒恕我一回吧?」
縱使洛正青已於江湖高位,但面對近年來作風以快狠准崛起的畫仙樓、聽風樓,他還沒蠢到要去招惹。
「饒恕?你該求的不是我。」他瞥向一旁的梅慕雨。
他一聽即瞭然,立刻挨爺爺求奶奶的跪在梅慕雨前老涕老淚。「梅大夫、梅大夫啊!我無恥、我卑鄙,求您放過我一回吧?」
梅慕雨見他與剛剛那股殺人狠勁大相逕庭,不免詫異這聽風樓到底有啥好怕?
難不成暗地裡是做什麼偷拐搶騙的勾當?
但那又如何?人不犯吾,吾亦不犯人,這是做人的道,既然你三番兩次出手,那我必加還你幾分。
「放你一回也可以,你拿出個幾千兩賠償我的物質、精神損失就好。」畢竟殺人這事他也是說著威風罷了,他並不是真要人命。
「行行行,我馬上差人送來。」他阿諛恭維的轉變簡直判若三人。
「還有啊,你妻子對你這般好,你竟然搞七捻三太差勁了。」梅慕雨最恨人有小三了,這種低劣的事太損陰德。
「是是是,我太差勁了。」他伏在地上,卑躬屈膝。
「回去你要好好求原諒,你…啊!!」話未說完,洛正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口中飛射出幾枚暗器往兩人方向。
梅慕雨被萬烈陽一把往後拉開。
他手起刀落手中的穿雲劍,幾枚暗器碎片鏗鏘作響后或貼身而過,或飛向一旁。
梅慕雨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洛正青雙眼瞠目、面目泛黑隨即往後倒去。
「死了?」他恍恍然走近一看,發現他額間有血絲,原來暗器反彈時他中了一枚。
看他死不瞑目的樣子他有些不勝唏噓。
轉身後發現萬烈陽已單膝跪在地上,臉色煞白。